一朵殘花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

    東華伸手去接，干澀的花瓣擦過掌心，不復(fù)嬌嫩的觸感，更讓他想起很多年前的那次別離，失色的臉龐說著幾不成句的話語：“東華……抱，抱抱我……別傷心，鳳羽花，你在那里等我……”

    破碎的辭章和她滑落的淚珠，一日日在他腦中重演。她用盡最后的力氣說：“……愛你！”原應(yīng)甜蜜的私語縈繞在耳邊，利刃般穿透了他的心。

    又一朵花落了，然后是第三朵、第四朵……殘軀穿過結(jié)界落在潮濕的泥土上，因著水分煥發(fā)了最后的潤澤，此后便一點(diǎn)點(diǎn)碾作了花泥。

    花開花落終有時，生機(jī)昂揚(yáng)時它們來，生機(jī)釋盡便到了該走的時候。

    但東華不許，此生有一次親見她逝于面前已是極限，第二次當(dāng)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幾乎不用思考地，他提劍劃破腕間，將唯一還能倚賴的鮮血灑到鳳羽花下。

    沾著點(diǎn)點(diǎn)赤金的花蔟緩緩舒展了身軀，微微抬起嬌顏輕輕蹭上東華的掌間，像極了舊日的愛戀。

    這混雜了血色的一幕酸澀了鳳九的眼。

    第97章 夢扶桑番外-特別愛

    1

    鳳九要外出這件事，原先并不在計(jì)劃里，不過一朝決定，她便毫不猶豫地應(yīng)承了，并在晚膳時當(dāng)著太晨宮闔宮大小的面鄭重宣布。

    這一消息無論對東華還是滾滾和攸攸都無異于晴天霹靂，這餐飯立時便吃不下去了。

    反應(yīng)最大的是東華。

    老神仙雖一貫清冷自持，可唯獨(dú)與鳳九的事他持不了。就算是他們成親多年，也有了兩只狐貍崽，他的逆鱗始終未變，除了鳳九受到傷害這等頂頂重要的大事外，被鳳九撇下孤獨(dú)寂寞冷便是僅次其后的。

    雖不致吵鬧，可原本斯斯文文舉著的玉箸重新擱回桌上，唇邊的弧度漸漸落下，清凌的目光望過來，隱隱的幽怨叫鳳九莫名心虛。

    “夫人不能帶我一起？”

    “……不能?！?/br>
    “你若不想人家看到，我可以隱了身形陪你去?！?/br>
    “……不行。”

    “那我在外頭等你可好？別人不會知道?！?/br>
    “……不用。”

    每一個“不”字吐出，鳳九的面皮便僵硬一分，東華的臉也更沉上一分：“到底是什么所在我去不得？我便如此見不得人？”

    這問題可深可淺，多做糾纏一準(zhǔn)得把自己繞進(jìn)去。鳳九極為明智地保持了沉默，她望著老神仙抿緊的唇線，踮起腳安撫地摸摸他的頭。

    東華悶悶的聲音傳來：“要去多久？”

    “不好說，少則兩三日，多則四五日吧?！兵P九聲音柔和，眼珠卻在滴溜溜亂轉(zhuǎn)。她知道此話一出老神仙又得炸毛，果然他連眉毛都擰到了一處。

    “夫人怎如此狠心！”他攥了她的袖子，“一日不見，如……”

    余下的話被鳳九捂在了掌心里。東華這等當(dāng)著狐貍崽仍面不改色說情話的本領(lǐng)，叫她也練就了水來土掩的快手功法，到底面皮薄的人要吃虧些。

    見東華低垂眉眼不說話，顯是在鬧別扭，鳳九不由放軟了聲調(diào)哄道：“好嘛好嘛，乖一點(diǎn)，等我回來補(bǔ)償你！”這夫君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為了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來討價(jià)還價(jià)，偏生她還頗為受用。

    東華瞥她一眼，應(yīng)得不情不愿，不過到底不再說話。

    滾滾和攸攸兩只狐貍崽則頗為跌宕。

    他們本來是不擔(dān)心的，還很有圍觀父君吃癟的勁頭。只因往日里，這樣的情形并不少，但狐貍崽們自有一項(xiàng)法寶可用且屢試不爽，那便是耍賴。

    耍賴這功夫倒也不是什么獨(dú)門秘技，只是小孩子總有些優(yōu)勢，像父君這等德高望重的老神仙再怎么沒皮沒臉也不好光明正大拿出來用。

    滾滾已有些拉不下臉，但他有糯米團(tuán)子做后手，在要不要隨娘親同去這事上倒不怎么執(zhí)著。

    只有攸攸從小困在太晨宮中的時間最長，一聽能離開九重天出去玩耍，不拘是哪里，立時就有了精神。仗著人小臉皮厚，她扭股糖一般在娘親身上打滾，非要跟著同去。

    小狐貍崽算盤打得門精：娘親能去哪里？無非青丘、凡世或魔族，看的人也就是成玉姨姨、白淺姑婆還有青丘姥姥姥爺一家，頂多搭上折顏、連宋、司命或是燕池悟，都是相熟的人，哪里有她去不得的地方。

    往日里，但凡攸攸從娘親身上滾到地上，再從地上滾回娘親身上，約莫就能博得娘親心軟答應(yīng)了。但是這次，鳳九很是堅(jiān)決地?fù)u頭推拒，又再三將含著兩泡淚的小狐貍崽從大腿上揭下來，攸攸便知道，怕是不成了。

    鳳九臨走時，一大兩小三張臉幽幽望著她，連嘴角耷拉的弧度都如此相似，不得不說，的確是一家人。

    2

    早先鳳九出門確是帶著狐貍崽多些，東華雖有怨言，也知道有些場合自己出現(xiàn)并非樂事，只能耐著性子空等。幸好他素來也能安坐，忍一忍便過去了。

    如今卻不同，兩只狐貍崽子不去，必然是要留在身邊的，仔細(xì)想來倒是他這做父親的第一次獨(dú)自在家?guī)迌?，屬?shí)有些特別。

    夫人臨行前還專門交代，要乖乖的回來才能有補(bǔ)償。如此一想，正閑得發(fā)慌的東華更有了興味。也好，不如趁此時機(jī)展現(xiàn)下特別的父愛吧！

    可是，怎樣才算乖呢？既是一同守在家中，自然自己一人乖是說不過去的，還需小狐貍崽配合著一起乖才行。滾滾還好說，攸攸么，這胡天胡地淘的年紀(jì)，輕易真治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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