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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頁

    東華注視著他們交握的手,像是得到了安慰:“后來,你就來了。若非那次你出現(xiàn),他可能已經(jīng)支持不下去了……那些日子,他反復(fù)做著一個夢,有人告訴他,要找的碎片從未遠(yuǎn)離,最后的碎片就在他心里,那是他的鳳九留下的不舍與眷戀?!?/br>
    鳳九驀然想起那片黑暗里閃過的劍氣和隨后浮上的血腥味,還有他帶著歡欣的低語。當(dāng)時她已覺不對,只沒想到是源于此,不禁紅了眼:“所以他就……他怎么這么傻!”

    “他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已經(jīng)等了這么久,如果是真,他一刻也不能再等。”東華的聲音有些飄忽,微微扯了扯嘴角道,“幸好,是真的!”

    回來之后,許是被這里的平和氣氛所感染,鳳九覺得那些戚風(fēng)慘雨的畫面遠(yuǎn)了許多。

    然而此時,在東華無甚波瀾的敘述里,她卻好似又投入到那個被圍困著什么也不能做的無助世界里,她與他近在咫尺又遠(yuǎn)隔天涯,像極了被詛咒的命運(yùn)。

    她覺得心疼,盡管在那個逼仄的屏障中已心疼了無數(shù)次,卻并不妨礙此時的她依舊心疼。

    灰蒙的天空、孤苦的身影、別離的戀人,無一不成為喚醒她心底憂懼的導(dǎo)火索。無論哪個世界里的他們,似乎都不容易,他們努力要到一起,卻總是遇到阻障,明明相吸的兩顆心,每一分接近都如此艱難。她想起許多經(jīng)歷過的事,和許多害怕要經(jīng)歷的事,心情一點(diǎn)點(diǎn)沉郁,一開始還只是同情地啜泣,后來卻變成了連自己都不知為什么的難以自抑。

    東華替她擦眼淚:“怎么哭成這樣?不是說了,他們不是我們!”

    鳳九搖搖頭,抽噎著看東華:“那后來呢?我們離開之后,他們怎么樣了?”離開前她所看到的,精魂碎片已有了融合的跡象,他們明明有了重聚的希望,可偏生山崩地裂、天地異動,無常之中不知喜與悲哪個先到。

    他的手停在她腮邊,望著她水光瀲滟的眸子,突然問:“要看看嗎,他們后來的樣子?”

    “可以嗎?”她小心翼翼地期待。

    東華笑了笑說:“閉上眼睛?!?/br>
    他倆的額頭抵在一起,相觸的肌膚一陣發(fā)熱,眼前又出現(xiàn)了幾日前的那個碧海蒼靈。

    曾經(jīng)的地動山搖已然過去,無數(shù)條溝壑將這方土地支離,草木生靈在重重沖擊中掩埋消逝,崩塌的碎片一半漂浮在空中,一半散落到不再明澈的泉水里,到處都是劫后余相。

    唯一還有色彩的,便是將一團(tuán)紅光和倒伏的人影包裹在內(nèi)的結(jié)界,如最后的凈土懸于半空。結(jié)界中甚至保留了一些未曾凋零的鳳羽花,蒼何掉落其中,失卻了光彩。

    震耳欲聾的轟鳴戛然止歇,耳中唯有空虛的寂靜,嗚咽的風(fēng)穿梭在荒野里,一點(diǎn)點(diǎn)卷走溫度。

    與結(jié)界外相比,結(jié)界中好似一幅靜止的畫,洇染的血色逐漸干涸,與留存的花簇混在一起,帶著抹不去的印記。

    但靜止很快被打破,那團(tuán)紅光躍動著舒展開來,光芒愈來愈盛,一個朦朧的窈窕身影顯出了輪廓。淡淡的影子轉(zhuǎn)了個圈,向結(jié)界中的另一人靠近,浮在他上方打量著什么,伸出手小心地碰觸胸前的傷口,又將頭貼到一起去,像濃情的愛侶在耳語。

    雖看不真切那道影子,鳳九卻又濕了眼眶,她仿佛看到交頸的二人,聽到有人在說:“東華,我來了!”

    結(jié)界被映得絢爛,方才涌動著的紅轉(zhuǎn)而柔緩,一深一淺兩道身影依偎在一起,原先失去意識的人出人意料地動了動,眼睫微顫似要醒轉(zhuǎn)。

    晨曦初露,天色放明,遠(yuǎn)處天際有幾朵云正在快速接近,鳳九在其中看到了折顏與重霖的面孔,想也知道,他們的目標(biāo)是哪里。

    “這樣他們是不是就有救了?”鳳九忍不住問東華,既已有了希望,她實(shí)在不忍看到連這都被打破。

    眼前的畫面陡然晃動起來,云上之人與結(jié)界中人剛剛相逢,便如海上浮沫消失不見,她依舊坐在太晨宮的書房里。

    肩頭一沉,東華忽然靠過來,她聽到一聲極細(xì)微的吸氣聲,反應(yīng)甚是迅速,觸到他額頭一片冰涼,立時問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抓著她的手不肯動彈:“頭有些暈,一會就好……與那世界的聯(lián)系有限,能看的就是這些,不過置之死地而后生,想來之后應(yīng)能否極泰來。”

    見他連聲音都低了兩分,鳳九暗暗埋怨自己,此前折顏便說他修為折損,這么短的時日又能恢復(fù)多少,怎么就由他任性!手下張羅著讓他安歇,嘴上還要聲討:“叫你逞強(qiáng)!又不是非要今日看,干嘛總難為自己!”

    “也不是時時能看到,你既想看,我總要滿足。”他聽話地任她擺布,帶著慵懶的愉悅,又盯著她的眼睛再三確認(rèn),“這下可放心了?都已過去,我們也平安歸來,別再放心上!”

    被他寬解,鳳九的確松快了幾分,到底在那世界待了一段時日,明知與己不同,仍不免代入,他們能夠迎來轉(zhuǎn)折,她亦喜聞樂見。

    見東華神色中已有倦意,她不由分說壓著他躺下,待他安然入睡后方才起身離開。

    閉上殿門,鳳九轉(zhuǎn)頭望見天邊卷舒的浮云,驟然從另一個世界回落的參差讓她有些恍惚,她隱約覺得好似忽略了什么。

    她看看天色,時候不早,今日的膳食尚未準(zhǔn)備,說起來這幾日她都未有心情烹制菜肴,不如趁著東華休息去練練手,其他的放一放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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