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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艷驀地抬起頭,顫聲道:“伯父您…認識我父親?” 沉默了一會兒,穆伯父道:“你父親,聽聞是犧牲在了山海關。那時馮玉祥倒戈,放任奉軍直入山海關,勢如破竹,白軍長…激戰(zhàn)至死,毫無退避。當時我還是國會議員,所以對此事有所耳聞?!?/br> “啊…”短短的驚呼后,所有情緒都被白艷掩在了手中,她捂住臉,無法控制地戰(zhàn)栗起來。穆星忙攬住她:“晚兒,晚兒…”安慰的話竟無從說起。 “白小姐,你方才說,蔡部長是受你父親所托而派人來照顧你們母女。而據(jù)我了解,當時馮玉祥所率的第三軍都返回了北平,沒有理由能接到你父親的托付。所以,你若想知道當時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恐怕除了蔡駿堯,沒有人能告訴你了。” 哽咽一聲,白艷漸漸冷靜下來。 她聽懂了穆伯父的話外之音,穆家眾人也都明白。 穆家要想救穆卿,勢必要投靠某一勢力,而這些虎狼之中,蔡駿堯背后的黃埔系是最穩(wěn)妥的選擇。但蔡駿堯蟄伏多年,相投無門,這種情況下,還有什么是比舊友相托的遺女更合適的敲門磚? 在場眾人都看向了白艷,唯有穆星皺起眉,護住白艷道:“伯父!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這么多年,誰知道那蔡駿堯還記不記得舒晚這樁事?何況,您方才說他是叛將的手下,和舒晚的父親立場相悖,萬一…”念及白艷,她沒有將猜測再說下去。 穆伯父道:“二五年戰(zhàn)亂未平,正是鯨吞直系殘部,各方勢力爭奪北平的時候。蔡駿堯在那樣關鍵的時刻派人來照顧白小姐母女,且不論結果如何,至少能看出他對白軍長的托付是上心的。” 咬住唇,白艷抬起頭看向穆伯父:“伯父,我知道了,需要我做什么?” 穆星急道:“這風險太大…” “阿璇!”白艷打斷了她的話,“試試也無妨,即便他不記得我與我的父親,也不過是再找一條路來幫大哥罷了。何況又能有什么風險,一個軍政部的部長,總不至于和我一個小女子過不去。而且…如果他還記得當年的事,我娘在九泉之下,也終于能安心了罷…” 白艷決心已定,穆星思前想后,事情關涉到白艷的父親,她到底也不好再多說什么,一切只能聽穆伯父吩咐。 而穆伯父在打過幾個電話后,很快便有了計劃:由白艷親筆寫就書信一封,只寫白艷自己的事而不提穆家半分,由穆伯父找關系將書信送上。屆時蔡部長若愿意相見,自然有辦法了解到白艷的現(xiàn)狀,那就能與穆家牽扯上,一切便有了辦法。倘若不見,那只能再另尋門路罷了。 穆伯父做決定時,同在書房的還有穆家?guī)孜婚L輩。聽罷計劃,穆夫人幾番躊躇,終于還是道:“倘若…這條路行得通,最后救出了卿兒,那算上此前阿璇的一次,咱們家可是欠了白小姐兩條性命!我們能拿什么還?” 沉默一會兒,穆益謙問:“你的意思,是怕白小姐以此為要挾,逼迫我們同意她與阿璇的事?” 攥緊手,穆夫人咬牙道:“這是人命關天的事,她要報酬,莫說金銀錢財,便是讓我用我的命換卿兒的命,我也愿意!但要以此讓我同意她與阿璇的事…那我豈不是在賣女兒來救兒子?我做不出這樣的事!” “清嘉?!蹦虏傅溃骸鞍仔〗愕氖?,咱們暫且放過不提罷,當務之急,是救卿兒出來。何況,我冷眼看著,以白小姐的品行,也不像是那等挾恩圖報的人,她若有這樣的心性,在一開始大可以不用管我們長輩如何想,自將阿璇哄騙走便是,何必來請求我們的認同?” 穆益謙亦道:“為今之計,也不過此一招。拖的越久,對卿兒只會越不利,一旦他將報告整理完畢,中統(tǒng)那邊就再沒有任何顧慮。時間緊迫,實在容不得我們再猶豫了?!?/br> 考慮良久,最終,穆夫人還是點了頭。 了解了穆伯父的計劃后,白艷當然也沒有異議,馬上與穆星來到書房開始著墨。 在書局工作了小半年,寫書信難不倒白艷,倘若只當做寫故事,也算易事一樁。但若要注入真情實意去寫時,拿起筆來,卻是筆筆是血淚,處處見辛酸,一時之間竟無處可落筆。 見白艷難以下筆,穆星又是心疼,又是著急。想了想,她干脆拿過筆來,自己開始寫,卻是下筆如有神助一般,很快便寫出大段。 白艷心中奇怪,倒也顧不上傷神,湊過去一看。只見穆星照著自己所了解的事,將白艷當年至今幾年之間的事用極簡的筆法書寫下,又哭訴失怙之痛與煢煢孑立形影相吊的辛酸。但一切皆點到為止,不作過分鋪陳以致起反作用。通篇看下來,竟是悲而不怨,哀而不傷,倒也適宜。 通讀一遍,穆星將信紙遞給白艷:“你照著謄寫一遍罷,省得多思傷神?!?/br> 白艷揶揄道:“沒想到咱們阿璇還有這份文采。” 笑了笑,穆星道:“這是我照著當年我的家教替我寫給學校的請假條改編的。當時姑媽逝世,我什么事都不管,家教先生便替我寫了請假條。我后來一看居然還挺好,便把原文背了下來,這幾年但凡請假就把這篇往請假條上套,百試百靈?!?/br> 聞言,白艷又想笑又心疼,嘆了口氣,只能拿起信紙開始謄抄。被穆星一打岔,她心頭再次翻滾的陰郁不覺沖淡了許多,很快便將信謄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