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背叛和被欺騙的震怒像毒蛇一樣啃噬著她的心，激起了許多年前那些不好的回憶，令她愈發(fā)惱怒。

    她最信賴的助手廉克勤背叛她，她唯一的女兒趙光水欺騙她，現(xiàn)在她還敢來跟她求情，說什么“不要責(zé)怪她”？

    說得倒好像她趙之華是什么十惡不赦的反派一樣，是她跟譚明梨愛情路上的阻礙了。

    “你不用跟我說，你自己愛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明白嗎？趙光水。我不會攔你?！?/br>
    她冷冷地哼了一聲，“你可真是趙家人。不愧是我爸教出來的好孫女，天生就會先斬后奏，是不是？你怎么不等你跟譚明梨結(jié)婚時再跟我說？”

    譚明梨不能聽她這樣刻薄的諷刺，蹙起了眉，低聲道，“之華姐……”

    “譚明梨你閉嘴?！?/br>
    趙之華將煙按在桌子上，“你怎么還有臉叫我jiejie的？”

    “我把小水交給你，是讓你照顧她一段時間，不是讓你去睡她！我信任你，拿你當(dāng)朋友，你就是這么報答我的？”

    趙之華冷笑著晲視她，往后靠在椅背上，艷紅的唇和上挑的眉眼此刻都不及她的話鋒利：

    “你不是喜歡男人嗎？?。吭趺春鋈会炂鸨饶阈∈畾q的小姑娘了？趙家女婿的位子就這么讓你眼饞？”

    “好個譚家長女、譚氏明月……”

    她嘲諷地笑了一聲，“原來都只是裝出來的，是不是，明梨？跟我女兒談戀愛感覺怎么樣？——哦，你現(xiàn)在是不是得改口叫我一聲媽了，還是丈母娘？”

    “mama！”

    趙光水站了起來，她蒼白著臉，抿著唇，渾身發(fā)抖，“不許你這么說她?！?/br>
    剛剛趙之華嘲諷她的時候她只是默不作聲，沉默地忍受，但是她諷刺譚明梨卻讓她一點(diǎn)也聽不下去。她不能控制自己不去反駁她。

    但是她越在趙之華面前回護(hù)譚明梨，便越叫趙之華生氣。

    “噢，護(hù)起來了?！?/br>
    趙之華更加惱怒，但她動怒往往不顯在面上，往往越生氣神色還會越柔和。

    她支著下巴，神色懶洋洋的，“丈母娘訓(xùn)訓(xùn)女婿——或者婆婆訓(xùn)訓(xùn)兒媳，不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膯幔考笔裁?，小水，真沒出息?！?/br>
    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露出了一點(diǎn)厭惡的神情，坐直身體，取出濕巾來擦了擦手指，低聲說：

    “別那么看著我，趙光水，你看起來……”

    “我看起來就像我爸爸，是不是？”

    趙光水補(bǔ)全了她的話。

    趙之華手里捏著的濕巾掉到了地上。

    她的臉色在一瞬間沉下去，“你剛剛說什么？”

    她沉浮商場數(shù)年，稍微瞇起一點(diǎn)眼便已經(jīng)十分氣勢攝人，叫人不敢直視。

    但趙光水不害怕她，她只是安靜地重新坐下，擔(dān)憂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譚明梨，得到女人溫柔肯定的點(diǎn)頭，表示她沒事之后，這才稍微放下了一點(diǎn)心，轉(zhuǎn)過身跟趙之華坦然對視。

    “我見到他了，mama。就在昨天。”

    趙之華的臉色難看極了，趙光水有些不忍心重新揭開她的傷疤，但還是不得不說下去：

    “他現(xiàn)在在川西的一個小村子里，我是去暑假調(diào)研的時候才碰見他的。他現(xiàn)在過得不好，精神好像也不太正常，我準(zhǔn)備請醫(yī)生過去幫他看看……”

    “給他找醫(yī)生做什么，他活該。”

    趙之華僵硬著臉，低聲說了一句。

    “……”

    趙光水搖了搖頭，道，“我知道?？墒撬吘惯€是我父親……mama?！?/br>
    “見到他之后，我發(fā)現(xiàn)他長得跟我很像?！?/br>
    趙光水抬起手，輕輕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她點(diǎn)過自己的五官，“鼻子，嘴唇，臥蠶，下巴……每個地方，都很像?！?/br>
    “但是最像的地方，還是眼睛?！?/br>
    她輕聲說，“就是因?yàn)檫@個，所以你討厭我，對不對？mama？”

    趙之華只是沉默，沒有說話。

    她剛剛身上那種凌厲的氣勢忽然全部消失了，只有火焰熄滅之后，閃爍著火星的木炭的一點(diǎn)微弱溫度。

    “其實(shí)從很久很久之前我就發(fā)現(xiàn)你不喜歡我了。大概是在我七歲，你剛回來的時候？我也不知道?！?/br>
    趙光水眼眶通紅，卻在很柔軟地輕輕微笑，“你說讓我不要討好你，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看著你，讓我離你遠(yuǎn)一點(diǎn)，你記得嗎？mama？”

    “我想你應(yīng)該是忘記了。你喝醉了?！?/br>
    眼淚掉了下來，趙光水低下頭擦了擦，又努力地笑了笑，“你好像總是在喝酒，mama?！?/br>
    “酒讓人痛苦，但酒也能讓人忘記痛苦。是這樣嗎？mama？”

    趙光水的眼淚不停地往下掉，但她仍然在輕輕地笑，“我不恨你，mama，我只是覺得我小時候很可憐，非常可憐。”

    “我好想你愛我，不求你對我多么好，只是希望你能抱抱我，讓我撒撒嬌，記住我什么時候過生日，喜歡什么，討厭什么，不要推開我，稍微喜歡一點(diǎn)我。可是就連這些，我都從來沒有得到。 ”

    她含著淚輕聲說，“你記得嗎？mama？有一年過年的時候你給我做了姜糖，我好開心，我以為你知道我愛吃糖，把它們藏起來，幾乎舍不得吃?？墒俏液髞聿胖?，那是你做給你當(dāng)時的情人的。我不吃蔥姜蒜，你不知道，只是隨手給我一塊姜糖打發(fā)我，我卻把它寶貝得不得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