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冷不丁地響起鐘洵的聲音，姜簡不由自主地抬頭，差點撞上他的下頜。只見鐘洵單手撐著桌子，毫無知覺地壓低身體靠近屏幕。

    屏幕上是他剛調(diào)整過的，由若干個視頻排列而成的縮略圖。

    他趕緊垂了頭：“你想看什么？”

    鐘洵的氣息從背后蔓延，微微敞開的校服拉鏈吊在空中，輕輕擦過他的耳尖：“這個?！?/br>
    那個被截去了中段的視頻。

    剪輯后的這條視頻幾乎可以說是風平浪靜，無事發(fā)生。

    但主角，還是那個和林棠相似的女生，她20:30從一層進入這棟樓，21:20離開。

    姜簡感覺到身后人身上的一股寒意，隨即聽見鐘洵問溫思黛：“你看出問題了嗎？”

    溫思黛提著裙子起身，三顆腦袋共同湊到屏幕前。

    過了一會兒，她的聲音稍微有些顫抖：“嗯?！?/br>
    指尖點在女生離開后的畫面。

    看不清她的臉，但能看見她步履匆忙，跌跌撞撞，進來時背在身后的書包提在手上，手指攥得頗緊，緊到似乎能在虎口按出傷口。

    “襯衣扣子錯排了，蝴蝶結(jié)是重新系的，頭發(fā)的綁法也和她進來時不一樣了?！睖厮槛煲а狼旋X，眼中冒著怒火，“你告訴我，什么情況下一個人能在五十分鐘內(nèi)，把自己重新收拾成一點都不精致的樣子？”

    鐘洵的聲音里也有克制的怒意：“是能讓人心虛到被抹去的惡劣?！?/br>
    溫思黛的手在發(fā)抖。

    和那天孤身去找馬老師時的她不一樣，因為她自信自己可以不受到傷害。

    但當她共情了畫面里那個手足無措的少女，她只能感受到整個世界被寒意籠罩起來的恐懼與絕望。

    姜簡一動不動地坐著。

    他不知道說什么能夠讓他們心情平靜，只能學著去感受他們的情緒波動。這是他成為正常人艱難而重要的一步，也是漫長的一步。

    他的目光落在畫面上，試圖將自己放在與她相同的場景中。

    穿過走廊，繞過拐角，走至一樓大廳。

    玻璃門外是夜色與路燈。

    還有隱約可辨識的兩條不同朝向的路。

    傍晚這個時間點，除了宿舍樓，她還能去哪里？

    這兩日徒手畫過的校園地圖在他腦海中拔地而起，像在虛空中建起一片只有自己看得到的城堡，他在其中穿梭，從宿舍樓出發(fā)，試圖到達監(jiān)控畫面中的地點。

    一切白日里親自走過的場景，都讓這片記憶地圖變得立體清晰。

    “藝體樓！”

    他驀地睜眼，仰頭看向鐘洵。

    不經(jīng)意對上了他的視線，他有種……鐘洵一直在垂頭看他的錯覺。

    “就是那個整棟是8字型回廊的樓嗎？”宋知返問，“那棟樓上半圈的底層是大禮堂，下半圈底層是體育館，各自占了大概兩三層樓高吧，往上有音樂和美術教室，還有畫室、話劇排練室和琴房?！?/br>
    “音樂教室……”溫思黛猛地站起來，自言自語道，“殷老師！”

    宋知返“啊”了一聲：“是你說的那個？哎呀，我不記得有沒有寫在小本子上了！”

    說著他雙手合十，用祈求原諒的目光看著姜簡。

    姜簡無奈地搖頭，看向溫思黛：“什么情況？”

    溫思黛難得從姜簡的聲音里聽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下意識看了一眼鐘洵，見他也有片刻的失神，不自覺地勾了勾唇：“昨天碰見音樂老師殷老師，他神情有些疲憊，而且和我說想加強懲戒者夜里在音樂教室和琴房的巡邏。周星海在醫(yī)務室出事的時候，不是有一些鬧鬼的傳聞嗎？我當時就懷疑音樂教室這邊是不是也……”

    姜簡從口袋里掏出宋知返匯總的本子，依次看過去：

    ——藝術生千萬別報曙二，別靠近曙二，會變得不幸。

    ——鎖著門的琴房不要去，找那種不上鎖的就行。

    ——還不是因為上鎖房間里的東西貴，怕我們弄壞了……

    ——大禮堂有幽靈彈琴，每天練不夠4小時的人晚上就會被抓去練琴?。?！

    ——哦豁，某些人為了逼自己練琴已經(jīng)魔怔了。

    ……

    宋知返的記錄非常樸實，仿佛直接抄下了別人的對話。各種各樣的傳言都有，對傳言的反駁也有。

    但和藝體樓相關的小道消息也著實不少。

    “要不，我和知返今晚去看看？”溫思黛沉吟后說，“你們晚上有一輪查寢，還有門禁和懲戒者巡邏，應該不是很方便吧?！?/br>
    宋知返愣了一下，還從來沒有人這樣叫他。

    他齜牙咧嘴地抖了一下身上的雞皮疙瘩，翻了一眼：“難說，他倆可是沒有機會也要創(chuàng)造機會的人。”

    想到他倆在青巒村半夜追著他到塔下，宋知返太陽xue就突突跳。

    他覺得這倆人都是可以不睡覺的超人。

    鐘洵挑眉，指尖點了點姜簡的發(fā)頂：“我聽他的。”

    “不是不可以。”姜簡沉默了一下，“我剛好想試試給全校斷電斷網(wǎng)，確認一下繁音系統(tǒng)有沒有全校聯(lián)網(wǎng)的要求?！?/br>
    宋知返癱倒在沙發(fā)上，攤手：“我說什么來著？”

    溫思黛：“……”

    *

    姜簡心中計劃一定，幾乎就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椤?/br>
    他借走了溫思黛的筆記本電腦，晚自習后就坐在宿舍的床上開始搗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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