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節(jié)前三天，出完最后一批貨，我癱在沙發(fā)上什么都不想做，眼角瞥見陸藏還在包裝一條蜂巢項鍊。

    「又有新訂單？庫存不是都沒了？」

    「這是改天見到我媽時想送她的，她應(yīng)該會喜歡吧？」

    「你不是說要……」承認(rèn)她不會回來了？

    「我是說放棄等她回來，沒說我不去找她。」陸藏的語氣像是已經(jīng)計畫好了。

    「什么時候去？」

    「你緊張了？」他回頭端詳我的表情，笑得意味深長：「我只是在想，如果跟她變成同行，早晚會在職場相遇吧？」

    「不同國家的職場要怎么相遇？你至少要去法國的時尚圈發(fā)展吧？」

    「嗯……」他沉默一陣才試探地問：「你會捨不得我嗎？」

    「我贊成你去找mama和好，至少人生不會有遺憾。說不定你跟mama修復(fù)關(guān)係之后，就不會再把我當(dāng)成戀人了。」我淡然地說。

    「你覺得我喜歡你是出于戀母情結(jié)嗎？」他蹙起眉來。

    我的確是這么想的，似乎也沒必要換個說法。

    「我才不是，而且你哪里像媽了？不整理環(huán)境又都買外食……」他一邊碎念一邊收起項鍊。

    路燈下有個人提著一個盒子往工作室里張望。

    「李琢！」陸藏一開門就抱住他。

    「嗚嗚嗚……這世上只剩你記得今天是我生日！」后半句喊得特別大聲，就是要喊給我聽的。

    「生日快樂！」李琢打開盒子，里面是六吋蛋糕。

    「嗯……」李琢有些彆扭地搔搔頭：「你說沒慶祝過生日，所以我買個蛋糕一起吃?！?/br>
    噢，多貼心的兄弟！

    「抱歉了，我完全不知道你今天生日。」當(dāng)然也沒準(zhǔn)備禮物。

    「不意外，情人節(jié)也是我提醒你才做商品的，我對你一點期望都沒有。」

    「呵呵?！刮仪茁暎骸高€是我現(xiàn)在去買飲料請你們喝？」

    「先切蛋糕！」陸藏拉住我。

    在搖映的燭光中唱完七零八落的生日歌，陸藏抹抹臉有些哽咽地說：「我第一次過生日……原來也沒什么。」

    「我應(yīng)該多買一些氣球嗎？」李琢還檢討自己。

    「我不是那個意思……」陸藏吸吸鼻子難為情地說：「謝謝你……」

    「有什么好謝的，以后我每年都可以幫你過生日?！估钭撩陌l(fā)，眼中的寵溺更勝過我。

    「快許愿吧?！刮艺f。

    陸藏閉上眼，誠誠懇懇地許下前兩個愿望。

    「第三個愿望……」

    「希望愛我的人，會一直愛我。」短暫的黑暗里，習(xí)慣半夜工作的我，看見陸藏的視線不偏不倚地落入我眼底。

    「禮物?！篃艄饬疗?，李琢拿出另一個盒子。

    「干，誰會送轉(zhuǎn)骨湯給朋友！」陸藏尷尬地看看他又看看我。

    「你不是一直想長高？我叫你來打球也不要，整天待在教室弄那些首飾……」李琢漠然地瞥了我一眼，顯然是在責(zé)怪我這個老闆。

    「那些首飾賣得很好！」陸藏難掩驕傲。

    「用身高換來的業(yè)績，值得嗎？」李琢又拍拍他的發(fā)頂。

    我忽然想起漫博會的氣氛，覺得自己又變成局外人。

    「我去買咖啡，你們要喝什么？」

    「我要綠茶?！龟懖睾暗馈?/br>
    「我……」李琢想了想又說：「可以買手搖杯嗎？」

    「可以??！」雖然有點遠。

    「那我珍奶全糖正常冰，謝謝。」

    「那我無糖綠茶少冰。」

    「好?！?/br>
    回途順便買了雞排給他們當(dāng)宵夜。

    一開門就聽見吵架聲，我默默退了出去靠在窗邊……

    「我只是想提醒你別被利用而已！」李琢糾結(jié)地喊道：「她自己設(shè)計的東西賣不出去，你設(shè)計的東西賣得好是事實！那些東西也沒掛你的名，你要怎么當(dāng)作品集？她就是想利用你……」

    「你不了解她，她不是這種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用管！」

    「你不是希望有人管你嗎？我只是關(guān)心你……我擔(dān)心你傻傻被利用還覺得人家在對你好！她如果真的對你好，就別牽扯利益關(guān)係??！」

    「你什么都不知道，干嘛把她說成那樣？之前做晴明套裝，你知道她替我墊多少錢嗎？」

    「那你知道自己替她賺多少錢嗎？她有算給你看嗎？」

    「……?！龟懖匾魂嚹?。

    我會算給他看的，但至少要等大家都取貨才會正式進帳，陸藏也知道這個程序吧？

    「你為什么那么討厭她？」陸藏沉默后的第一句話，我有些意外，我以為他會跟著懷疑，或者繼續(xù)替我辯解。

    「……?！惯@回?fù)Q李琢沉默好半晌：「不是只有她對你好，你就看不見我嗎？」

    不會吧……這是什么要告白的前奏？

    原來我看到的寵溺不是錯覺嗎？

    那一瞬間，我竟有些愧疚。

    如果沒有我，陸藏喜歡的對象會不會變成李琢呢？

    說不定那樣更好吧，畢竟年紀(jì)相仿，也不會有什么奇怪的代溝……雖然李琢的家長可能會反對。

    「不要說出來，拜託你……」我聽見陸藏的哀求：「就算覺得我很自私也不要說出來……我不想……啊！我終于知道她為什么那樣講了……」

    『你應(yīng)該不知道我是用什么勇氣說出那種話吧?！?/br>
    『我是用徹底失去你的勇氣在回應(yīng)你……』

    「誰？又是席瓊徽嗎？她對你講了什么？」李琢急著追問。

    「我不想徹底失去你這個朋友……所以別講出來……」

    「唉，自私鬼?！估钭翢o奈地說道。

    在那之后，工作室里沉默了許久，我想應(yīng)該是能進門的時機。

    「我回來了。」我若無其事地拿出雞排：「宵夜，我請客。」

    氣氛還是非常尷尬。

    「我要回宿舍了，你呢？」李琢起身要離開了。

    「我今天不回去?！龟懖夭桓抑币曀?。李琢卻從未移開視線，欲言又止地看著他。

    「那個……」我終究是忍不住開口：「飾品上架后賺多少、分多少，我會直接寫成合約給他簽，你要是擔(dān)心可以來當(dāng)證人?！?/br>
    「不用做到這種程度吧！」陸藏蹙眉道。

    「好，到時候請務(wù)必通知我。」李琢直到離去都很有禮貌：「謝謝你的宵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