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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具身體他曾經(jīng)短暫地居住過,柔軟,光滑,細(xì)膩。當(dāng)時除了感覺跟自己的身體不同外再無其他異樣。 但現(xiàn)在,卻不是那么回事了。 一股涼涼的氣息從身后傳來,像是薄荷,很好聞。少年長睫微微顫抖,喉珠上下緩緩滾動,一下,兩下,三下。 他想回頭看??纯催@股氣息。 可是李思念說了,要背過身,不能看她。那么他就只能站在這里,直到李思念喊他的名字。 剛才李思念好像不太開心,說話像是不耐煩。她不開心的時候就不理人。簡直太壞了。 得想個辦法逗她開心,這樣她就會一直陪他說話,陪他玩兒。 想到個好主意,敬長生好看的眼睛彎成一道月牙。他得意地想,李思念肯定會喜歡。 這么想著,心臟卻突然狠狠地跳了一下。 敬長生有些手足無措。 很痛。 他的心臟本來是不會跳動的,石頭怎么會跳動呢?可是最近卻偶爾會狠狠地跳一下。每跳一次,便疼一分。下一次跳動會比上一次跳動加倍地疼。 像是有某種東西要從那顆冷硬的石頭里長出來。 這次竟然痛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不過,這樣的疼,讓他十分興奮。 本來就該這樣,他該知冷暖,感痛癢,聞花香,嘗百味,食五谷。就像李思念一樣。而不該是個什么都感受不到的死物。 再下一次跳動,會不會更疼呢?會不會痛得四肢抽搐,青筋暴露,大汗淋漓,口吐白沫? 好期待。 這樣的痛,讓他覺得,自己活著,就像李思念那樣活著,有感覺地活著。真好。 生是何物?是痛。痛到咬牙切齒,渾身發(fā)抖。 死是最后的生,所以人臨死前才會有那樣扭曲痛苦的表情。 蒼白修長的手死死扣住桌角,陳舊的木質(zhì)桌角幾乎快被他扣爛了,不斷往地上掉碎渣子。 他在發(fā)抖,整個人都在抖。痛得發(fā)抖。 長生? 后背被一只柔軟的手輕輕拍了拍。是李思念在叫他。 奇怪,突然就不疼了。好可惜。 蒼白修長的手帶著眷戀從扣爛的桌角抽離。 將痛苦的表情收回,俊俏純真的臉上勾出一抹笑。眉眼彎彎,似乎又變成了個樂觀開朗的小公子。 他去牽李思念的手,笑著說,帶你去看些有趣的東西。我保證你會很開心。 別無選擇,李思念只能被他牽著走。 李思念其實在敬長生背后站了一會兒。她發(fā)現(xiàn)敬長生很不對勁。 安靜的空氣中有沉重的呼吸聲,這種聲音像是被痛的。 如果她記得沒錯,敬長生沒有呼吸,也不會痛??涩F(xiàn)在敬長生所表現(xiàn)出來的癥狀,都將她之前的所有的認(rèn)知打破。好奇怪。 小心翼翼地靠近,李思念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安撫他。那個動作特別像是在安撫一頭受傷的小獸。 可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就被敬長生反握住手。 他的手好冰。 他笑著說要帶她去看有趣的東西。 是什么東西呢? 作者有話說: 他在重生。 第20章 杜鵑啼血(十三) 推開門,迎面而來一陣涼風(fēng)。 彼時已是深夜,一輪圓月高懸墨黑的夜空。烏云壓住群星,似乎下一刻就要將月亮掩埋。 段府已不是來時的段府。寬闊的走廊上堆著灰塵和碎葉,密密麻麻的蛛網(wǎng)掛上房梁。墻壁斑駁,只需風(fēng)稍稍一吹就不停掉碎渣。 怎么在一瞬間就變成這樣了?還是說,段府本就是如此,當(dāng)初只是障眼法。 燈籠的光芒依舊微暗,風(fēng)一吹,燭火便東搖西擺,將陰森的場景變得更加詭異。但敬長生臉上掛著純真的笑,他看起來很開心。這樣的開心源自于他要給人分享他喜歡的東西。 身處鬧鬼的古宅,再加上才從鬼口脫險,李思念很害怕。 雖然以前也經(jīng)常約著同學(xué)去玩兒鬼屋,玩兒密室逃脫,但是再恐怖的鬼屋都不會比現(xiàn)在更讓她害怕,因為那些都是假的,她甚至可以帶頭沖鋒,但現(xiàn)在所有的一切,都是貨真價實。 被敬長生握住的手不由收緊。 似乎是感覺到李思念手上的力度,敬長生轉(zhuǎn)頭看過來。 琥珀色的眼睛依舊很亮,在黑夜里顯得尤其出眾。漫漫長夜,這便是唯一的星星。 走。他輕快地笑道。 然后一股力便不由分說地拉著李思念跑起來。李思念不得不跟著跑。 他們跑過的地方,燈籠一盞接著一盞熄滅。李思念扭過頭看,一片黑暗。吞了吞唾沫,再也不敢轉(zhuǎn)身。 小病嬌到底要帶她看什么呢? 被拉著跑到一扇門前,只見敬長生一腳將門踹開。 三兩個骷髏抱在一起,房里全是灰塵和蟲子,那些華貴的屏風(fēng)窗簾此時已然看不清顏色。 這幾個骷髏是誰?是段府的主人么? 若是仔細(xì)看,似乎還能看到他們慘死時的模樣。一個是被凳子尖角敲碎了天靈蓋,一個是被剖開肚皮扯出腸子,還有一個是被挖了眼睛,兩個血窟窿咕嚕嚕流出黑血。 然后,隨著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血rou腐敗,空留累累白骨。 這是放了多久的骷髏,大概得好幾年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