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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衣裳濕了,換身干的吧,我給李思念準(zhǔn)備了好多好多。 嗯嗯。思念笑著點頭。 以為前面就是衣柜,她順手打開,結(jié)果卻看見里面堆滿了畫紙。 畫紙?zhí)?,這柜子已經(jīng)塞不下了,一開柜門,數(shù)以萬計的畫紙便從柜子里飛出來,若不是敬長生拉著,她一定會被埋在這畫紙下。 紙上畫的是她,各式各樣的她。 李思念在吃飯,李思念在睡覺,李思念在扎頭發(fā),李思念在捉蛐蛐,李思念在煮面條,李思念在教他寫字李思念在做各種各樣的事。 最開始,敬長生畫得并不好,眼睛跟眉毛連成一片,簡直都不像一個人,這畫要是被李思念看見,定是要追著他滿院兒打的! 但后來,因為不停畫,不停畫,畫技暴長,那畫中人竟然栩栩如生,仿佛呼之欲出。 最開始畫得不好的時候,他很著急,筆觸混亂。他害怕自己畫不出李思念的樣子,如果畫不出李思念的樣子,在李思念還沒回來的時候,他豈不是見不到她了么? 所以他只能一直畫,一直練習(xí),如今,他成了畫李思念的一級大師。當(dāng)然,這位大師除了李思念,誰都不會畫。 這樣的畫,還有幾柜子?看到眼前這般震驚的場景,李思念嘴唇不由顫抖。 很多敬長生小聲說,那些日子,嗯太無趣了,我只能畫這個。 李思念走到另一個柜子,打開,依舊是滿滿一柜子的宣紙,不過那紙上不是畫,而是字。李、思、念,三個字,她的姓名,被他密密麻麻寫滿數(shù)萬張紙,字跡從龍飛鳳舞變成了瘦金小楷。 李思念說我的字寫得像鬼畫符,我這是在練字!敬長生目光看向別處,俊俏白凈的臉頰越來越紅。 滔天的愛意可以自己說出來,但要是被她發(fā)現(xiàn),那就不太妙了。 哦,練字啊,長生練了幾個字?李思念笑著拿紙筆寫下一個字,我來考考你吧,這個字念什么? 她在紙上寫下一個饕餮的饕。 嗯食? 李思念:認字認一半,搞半天這么長時間只寫過她的名字。 讓眾鬼臣服不需要會認很多字,但需要會畫符,更需要一些手段。不過敬長生還是想跟著李思念多學(xué)幾個,主要是想要她多陪陪他,這才是最終目的。 以后每天都會教我練字嗎? 當(dāng)然!每天都會! 敬長生忽然看著她笑。 你笑什么?看著他笑,李思念也想笑。 我發(fā)現(xiàn),我果然很喜歡李思念。 那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李思念也很喜歡你? 他撲過來,一把將她抱在懷里,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發(fā)現(xiàn)了。 始終穿著濕衣裳終歸是不舒服,幾只剪紙小人提著件干衣裳嘿咻嘿咻地飄過來。 它們看上去也很想念她,飄在她周圍轉(zhuǎn)圈圈。 長生,你也快把濕衣服換下來吧。 他小聲地嗯了聲,可是卻始終沒動,像是在猶豫。 看出端倪,李思念直接把他的衣襟扯開,雪白的皮膚上,竟是縱橫交錯的傷痕,舊傷已經(jīng)淡去,又疊著新傷,如此反復(fù)。六枚銅錢被紅繩掛在他的脖子上,與傷痕放在一起,顯得詭異般凄美。 六枚銅錢是她送給長生的紅包,他居然還留著。 可是這傷呢?扯在衣襟上的手在顫抖,指著那傷痕明知故問 ,這是什么? 是我在想你。敬長生把臉別向一邊,不去看她,不敢去看她。 李思念不知道,三千年究竟有多久。他的聲音輕而縹緲,就像是山澗的霧氣。 實在是太久了,久到讓他幾乎快要把李思念忘記,久到讓他們的過去成為歷史,在史書上留下寥寥幾筆,一翻頁,便沒了。 時間能抹去很多事,包括記憶。在這樣長的時光中,他能忘記很多事,可獨獨不能忘記李思念。每當(dāng)發(fā)覺到自己快要想不起來李思念長什么樣時,便在身上劃一刀,然后是,兩刀,三刀,四刀,每劃一次,便增加一刀。 有時他想,李思念是不是不會回來了?如果會回來,他還要等多久呢?經(jīng)常有縱身越下獄火池的沖動,那火能將靈魂燒盡,做到真正意義上的毀滅。 可是,他還想李思念,李思念說過這次不騙人。是李思念讓他重新活過來,所以不想殺死李思念給他的靈魂。 他不過與她朝夕相處一年,卻要用三千年的等待換來一次相遇。 那一年跟三千年比起來是多么渺小而短暫。 一位少女抱著罐蜜糖,看他可憐,心生憐憫,所以才蘸取一指蜜糖放在他唇邊。可是少女抱著蜜罐一陣風(fēng)似的走了,他想再感受一次那份甜蜜,卻要接受無盡的等待。 很少有人會對那一點點甜蜜惦記一生,但他不是正常人,他的感情是暴風(fēng)雨來臨時的海面,而且永遠不會停止。他只會愛上一個人,濤濤愛意不止不休。 而李思念是海面上的燈塔,無論波濤如何洶涌,她都會立在那里,絕對不會因海浪太過猛烈而退卻。 三千年究竟有多久?李思念當(dāng)然知道,從殷商到滿清那么久,這中間改朝換代二十個。只是,這太抽象了,她能想象出來,卻感受不到那漫漫歲月里無盡的孤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