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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來,你在楊海寧的眼皮底下,一點一點,讓簡銘聽命于你,覺得爺爺奶奶對他的平庸尤為嫌惡,孩子只是你到游戲的關(guān)鍵時刻,進(jìn)一步控制他的籌碼?!?/br> “你也一點一點,讓楊海寧看到簡爍依戀你的可憐樣子,讓楊海寧越發(fā)不敢去對簡爍表達(dá)愛,她怕簡爍也會依戀她,牽掛越多,破綻越多,一步一步把簡爍養(yǎng)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br> 柏靜嫻笑:“只是我沒想到,會憑空多出一個你?!?/br> 阮漠寒瞥她一眼:“你倒很坦誠?!?/br> “事到如今,而且是跟你這樣一個聰明人說話,有什么好不坦誠的?”柏靜嫻笑得溫和:“阮總監(jiān),我一開始想讓你當(dāng)阿爍的金絲雀,無非是出于兩個目的?!?/br> “第一,我知道阿爍的性子像小孩,應(yīng)該沒人能跟她好好相處,她在你這里受了傷,自然會更依戀我?!?/br> “第二,你是聆音中層,能力出眾,在有必要的時候,我可以把你也納入搶奪聆音的計劃?!?/br> 她看看阮漠寒:“阮總監(jiān),應(yīng)該說是我沒想到,你看上去這么淡漠的一個人,倒如此深情?!?/br> “我倒想問問你,真的這么喜歡簡爍?” 她想了想:“如果不把簡爍當(dāng)成一個游戲,而當(dāng)成一個相處一生的人,應(yīng)該會很累?!?/br> “那你又把簡爍當(dāng)什么呢?孩子?”阮漠寒問:“可你是一個毫無母性的人?!?/br> “上次,你為了讓楊海寧把聆音股權(quán)盡數(shù)移交簡銘,不惜自導(dǎo)自演一出摔跤好戲,嫁禍簡爍?!?/br> “那時,你是根本不怕傷到孩子的。只是后來,你又對這孩子在意了起來。” “當(dāng)你發(fā)現(xiàn)楊海寧沒有完全信賴簡銘,而簡爍可能成為聆音新一任繼承人的時候?!?/br> 阮漠寒面無表情直視柏靜嫻的雙眼:“這孩子,倒成了你cao控簡爍的籌碼?!?/br> “連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不管,你是想讓簡爍相信,你有多愛她?” 柏靜嫻笑了:“我用十多年,把阿爍養(yǎng)成了一個表面不要愛、實際最缺愛的孩子,現(xiàn)在,總到了要回報的時候。” “阮總監(jiān),她心里像是有一個黑洞,再多的愛也填不滿,怎么會要你一個就夠了?” 她看著阮漠寒搖搖頭:“你還是太自大了啊。” 阮漠寒淡淡:“是嗎?” 她站起來,窗口吹進(jìn)的一陣風(fēng),揚(yáng)起她淺棕色的長發(fā),向后飛揚(yáng),展開在風(fēng)中,也如簡爍那頭墨黑濃密的長發(fā)一樣,像一面旗幟。 指引一段不設(shè)歸途的旅程。 柏靜嫻看著阮漠寒,不笑了:“阮總監(jiān),你和她是同類?!?/br> 她第一次在夜色中看明白,阮漠寒清冷淡漠的表現(xiàn)之下,也藏著那多瘋狂和一往無前的東西。 本來她以為是簡爍那瘋子才會有的。 阮漠寒淡淡看著她,柏靜嫻又從那淡漠后看到了一種鋒利。 “我知道簡爍心里有一個黑洞?!比钅f。 “你覺得再多愛也填不滿?”阮漠寒問:“可如果我不是站在黑洞外往里投愛,而是自己跳入那黑洞呢?” 柏靜嫻看著阮漠寒。 阮漠寒淡淡問她:“我不怕粉身碎骨,你呢,你怕不怕?” 柏靜嫻依然看著柏靜嫻,不說話。 阮漠寒拿起放在一邊的包,從里面拿出一本《如何跟問題兒童相處》,丟給病床上的柏靜嫻。 “我一直把這本書隨身帶著,想著有機(jī)會的時候還給你。” 柏靜嫻拿起來翻兩頁:“在我書房找到的?奶奶讓你進(jìn)去的吧。” 阮漠寒點頭。 “這就是你對簡爍,和我對簡爍,最大的區(qū)別?!?/br> “猜猜看,我們誰會贏?” 她留下這樣一句話,拎著包走了。 ****** 深夜馬路上,阮漠寒一臉平靜,穩(wěn)穩(wěn)開著車。 直到一個路口,方向盤一轉(zhuǎn),拐出去,把車停在路邊。 是她剛才和簡爍大吵一架的地方。 剛才她駕車離去的時候,從后視鏡里看一眼,簡爍一個人坐在路邊花臺上,頭深深埋進(jìn)雙臂里,像只被主人遺棄在路邊的貓。 阮漠寒推開車門,從車上下來。 現(xiàn)在路邊的花臺,空無一人。 事實上,整條馬路都空無一人,只是不斷有車,呼嘯著從旁邊馬路上開過。 而這路邊,只有靜靜昏黃的路燈,靜靜吹過的微風(fēng),和靜靜清香的花草。 阮漠寒走到花臺邊,點了一支煙。 她在盯著掉在草地上的一只蟬的shi*體。 她記得在阮清音的一本自然科普讀物上,看到說自然界的蟬,大概能存續(xù)的真實生命只有兩周。 終日鳴叫,燃燒自己,然后逝去。 等待明年夏天,下一個輪回。 忽然耳邊有隱隱轟鳴的聲音傳來,隔著無比遙遠(yuǎn)的距離。 阮漠寒抬頭看了一眼。 很遠(yuǎn)的方向,靠近郊區(qū)的地方,天幕中綻開了一朵一朵的煙花。 又被一棟棟高聳的建筑物遮去大半。 阮漠寒回憶起三天前。好像是看過這樣一則新聞,郊區(qū)有回饋市民的夏日活動,經(jīng)報備后有煙花燃放環(huán)節(jié)。 阮漠寒一個人站在路邊,高跟鞋尖指向花臺,抵住剛剛簡爍坐過的地方,抬眸,望著建筑物遮去大半的煙花。 不管不顧,燃燒自己,然后消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