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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岑寧眸色一垂,冷聲道:現下陛下明明有心讓哥哥尚九公主,她卻私下里四處勾連,我實在為哥哥不平。 這兒離尚工局不遠,局中已落了鎖,借著畫室中晾畫支起的窗,江岑寧瞧見了放在畫室最中央的畫。 借著月色,瞧清了上面的內容。 郡主,小侍女頗為無奈,柔聲勸道,九公主這畫技哪里能和您比呢,您還是好好放下心,萬壽宴上定能讓眾人眼前一亮。 她沒有奉承之意,但九公主這畫技實在平庸了些,只勉強算得上輪廓不錯。所謂靈氣,也只是更注重神的表達罷了,生動意卻很不夠。 江岑寧卻沒有說話,默默瞧了半晌才離開。 郡主實在不放心的話,后日裱框奴婢再來看看就是。 有幽淡的亮在江岑寧眼底浮現,她沒多說什么,淡淡應了。 * 畫被沾染了墨跡? 今日不用去決明堂,江念晚難得躲懶起晚些,卻忽然被香蘭的話驚醒。 一瞬間睡意全無。 怎么會 就是秀蘭今日帶畫去裱框的時候,正值十公主身邊的方清來尚工局取方墨,這就上前寒暄了幾句,等回過身的時候,洗墨池上晾著的擦墨巾被風吹落了,恰好就把畫毀了!香蘭急急道。 毀成什么樣子?江念晚皺了下眉,而后起身去看畫,待瞧見的那一刻,心乍然涼了半截。 畫上的兩只鶴恰被墨跡沾染,雪白的鶴羽變成一團亂糟糟的黑,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補救了。 現下再畫定然是來不及了,公主要不也像十公主那樣買些如意物件吧? 江念晚皺眉搖頭:萬壽獻的東西哪能敷衍,這個時候能定到什么好東西? 是啊,那可怎么辦香蘭也急了。 陛下的萬壽可不是小事,絕不能含糊,若有一絲差池,定會被人揪出錯處不放的。 她忽然想到什么,抬起眼去看江念晚,猶豫了下道:奴婢奴婢倒是想到一個人極擅丹青。 那個人曾經做庶吉士的時候,憑那手好字和配繪的丹青,曾以整個翰林之名送上萬壽獻禮,廣受夸贊。 雖然公主這畫看上去確實是補救不能了。 江念晚低眉遲疑了片刻,事情的急迫勝過了心底那點矯情的驕矜。 去試試吧。 曹選這個時辰瞧見江念晚還是有些驚奇的,忙請了進來讓人給她奉茶。 陸執(zhí)自御書房回來便瞧見在太師椅上坐著的小姑娘,仿佛怎么坐都不大安分,一會兒理理裙邊,一會撥撥發(fā)簪。 像是有點尷尬。 他藏住笑意,緩步走上前:怎么了? 江念晚輕咳一聲,神色不大自然。 早知道前幾日就不同他說那樣帶氣的話了,現如今有求于他,實在是不太好開口。 那個什么,我今天畫不小心沾上了一點墨跡,江念晚瞧著內室中的人都出去了,聲音低了又低,這是我萬壽節(jié)想給父皇的賀禮,不知道帝師有沒有辦法補救 要是沒辦法或者沒空,也沒關系,我就是就是來問問。 陸執(zhí)坐到案前,看向她:有空,我看看。 江念晚慢吞吞地把畫拿過去,鋪平。 畫上的墨跡十分乍眼,在紙上越發(fā)被暈染開,幾乎瞧不見原本的白鶴了。 江念晚看著這畫心生一陣絕望,聲音里帶了些緊張:你要是也沒辦法的話,我就只能、只能 她好像也不知道能怎么辦。 陸執(zhí)凝了半晌,不一定能成功,我試試。 江念晚眼見著他執(zhí)上筆,將墨跡的邊漸繪成長羽模樣。 他手中筆勾畫往來,漸描繪出輪廓。 江念晚不敢出聲打擾,卻也看出他是要覆畫于上。 大約半個時辰,一只氣宇軒昂的雄鷹躍然紙上,松樹旁被零星沾上墨跡的位置也被描摹成株株靈芝。 把松鶴圖改成英芝圖江念晚微出聲驚呼,而后睜大眼睛瞧他,你怎么想到的啊! 用了公主的筆法,故而畫得快些,應該不會讓人瞧出來了。陸執(zhí)放下筆,側身看向她。 江念晚只瞧著畫,一時間驚嘆得不知說什么話。 光說他這份構思,就是她幾輩子也學不來的。 況且想出來是一回事,能畫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江念晚站在他身側來來回回看了幾遍,咬唇贊嘆:你也太厲害了 嗯。 難得聽他應下奉承,江念晚愣了下,回過頭去看他。 我這么厲害,公主也該給些獎勵吧。室內無旁人,他距她很近,膝幾乎觸到她的裙擺。 他說這話的時候,墨眸視線微抬,目光里分明溫和,卻讓江念晚讀出點別樣意味。 自馬球會那日起,她總覺得陸執(zhí)變得不大一樣。 也不是換了性情。 只是從前有什么東西在他身上總是收著斂著的,如今他卻肯將他眼中所有的占有和私心都展露給她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