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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飛快低頭,心底悲壯。 戲本子里說,喜歡一個人,真的會變傻的。 * 八月廿八,萬壽日。 宮中的萬壽宴每年都辦得極盛大,六局為了討陛下的歡心,每每都想盡了辦法下新奇功夫,不過今年陛下下令不準鋪張,宮中雖斂了好些,也還是一派歡慶的裝潢。 昭和殿前下設韶樂,兩側(cè)各有結(jié)彩鋪陳,莊嚴貴肅。 早前已賜過群臣茶,眼下正是家宴,不過因是萬壽,規(guī)矩格外多些,不比尋常佳節(jié)的隨和熱鬧。殿中寶座早已設下,皇后在宴席東側(cè),嬪妃則順位而排,按位次入座。后列一側(cè),皇子坐東北,公主偏西北,皆著禮服規(guī)整有序入場。 每年這樣的時候規(guī)矩都極繁瑣,江念晚隨著眾人一起迎了父皇進來之后,循例是一番賀壽祝禱,才開始獻禮。 惠妃送了件描金的黑色福紋漆器,漆器下設有精妙機關,一旦按下,漆器上排成壽字的字形盒就會歷經(jīng)一番變幻,改為福字,倒是十分別出心裁。斕妃則獻上鍍金壽字銅鍋,那鍋自中間攏得一小峰煙囪,雕得精細福壽二字,又自中間分了九格,圖得一個吉利。父皇愿食古董羹,這樣的東西也是十分投其所好。而皇子公主大多都是獻上字畫古籍來表心意,偶有幾個置辦些精致玩意,若是過了又難免被罵作鋪張討巧。 江念晚獻上畫的時候,心中尚有幾分忐忑,但父皇細細觀摩后也只和藹道:你畫技見長,聽尚工局說你為了作畫日日去練,倒是有心。 謝父皇夸贊,兒臣不敢當,只恐技拙有污父皇圣眼。 是還欠些細節(jié),不過比起你以前可是好多了,皇帝瞧了江念晚一眼,道,你兒時作的畫朕也瞧過,鬼畫符似的。 大殿中本氛圍沉肅,皇帝罵了這樣一句下來,倒是有了些笑聲。 宴席上眾人紛紛笑著搖頭,江岑寧在公主席后抬眉望去,目光滯在畫作中的那一團烏黑之上。 距離太過遙遠瞧不清具體,不過方才聽她口中的英芝圖,想來是改成了雄鷹。 她目光中無甚神色,卻不易察覺地握緊了杯盞。 江念晚才松下口氣,回席上歇了片刻,才又瞧見旁人獻畫。 一副松鶴延年大受父皇夸贊:長寧的畫作是比宮中好些人都出色,瞧著頗有當年帝師替翰林獻上的那副畫的風范,朕記著他當年也畫得一副松鶴圖。 陛下謬贊愧不敢當,只是臣女十分敬仰帝師的畫藝,曾私下里研習過。江岑寧跪在殿中,謙遜道。 皇帝點頭:左右帝師也是你們的老師,你愿意同他學是好事。 江岑寧唇邊揚起些淡笑,恭聲應了。 江念晚有些怔愣地看向那副畫,目光繼而落在她唇邊的笑上,忽而敏銳地察覺到一絲異樣。 畫被毀的那日,秀蘭可在尚工局瞧見過郡主身邊的人嗎?江念晚微側(cè)頭,低聲問。 郡主那日似乎也來裱框,是在咱們之后的,不過因為不相熟也沒怎么說話,只同十公主身旁的方清寒暄了幾句。 江念晚微垂了眸不語,心中卻也想著不至于。 她原本畫技就遠不如她,她何必費心行這樣不體面的事,許也真是巧合。 臣女今日獻這幅畫也不只因著仿效帝師的緣故,父親為著萬壽也在蘇和園側(cè)特建了一處松鶴林作賀呢,是從江南一帶特請回來的工匠搭建的,雖不如宮中尚工局那樣講究,也只求個江南園林模樣的復原,圖個新鮮了。 還有這事,皇帝笑了笑,你父王倒是心思別致。 江岑寧溫聲回:這都是應該的,父親很是感念陛下,不僅為著朝中慣常的厚待,也為了陛下記掛哥哥婚事費的心思呢。 嗯,難為慎王費心籌備,但朕平日里瑣事太多,恐抽不出身,皇帝點了點頭,似被她這話提醒,轉(zhuǎn)頭看向江念晚道,九公主,你且與你五哥哥一同去瞧瞧,也不算辜負你皇叔一片心思。既是慎王府獻的園林,便由世子帶領吧。 乍然被點了名字,還不等江念晚說什么,那側(cè)江效和江定肅都已應下。大殿上人人都在瞧著,沒有她拒絕的余地,江念晚唇瓣微抿,半晌后出席隨著跪了。 兒臣遵旨。 這一遭出行,江定肅自然曉得父皇是什么意思,到了那松鶴林就開始多番給她二人留出空間,只一人同侍衛(wèi)走著。 這片園林建得確實比京中不少處都別致好些,也不像皇家園林那樣莊肅,四處綠意葳蕤,林外是一小湖,湖上置著幾只游船。 公主可愿隨臣游湖? 不必了吧。江念晚低聲拒絕著。 公主難道還看不出嗎?江效沉默了片刻,對江念晚開口,陛下已經(jīng)有意賜下婚來,我知我并非公主心中屬意之人,但公主已經(jīng)因出降一事曾惹惱過陛下,難道還要惹惱第二次嗎? 江念晚聞言未作聲,微皺了眉。 我慎王府雖算不得潑天富貴,卻也能護住公主一世安穩(wěn),公主何故如此抗拒? 現(xiàn)下周遭無人,他神色與往日不同些,眉宇間帶了些逼仄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