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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岑寧側過眼,道:多謝司獄引路,我同荀叔叔說會話就回。 郡主請,屬下等在外等候。出了丙等牢室之后,司獄特朝最里的鐵制大門瞧了眼,瞧著一切平靜松下口氣來。 好在這個案子終于到了尾聲,不日這些人該處斬的處斬,該流放的流放,一切都能結束在這個冬天。 這陣子沒出什么紕漏,可真是萬幸。 只是他剛一出了牢室的門,一道目光就追了過來。 四下安靜,江岑寧將食盒撂下,沒有踏入丙等牢室,而是同身邊的侍女一起走到禁閉的鐵制大門前,按照那日蕭潤交代的撥開機關,鎖芯咔噠一聲輕響,鐵門悄無聲息地緩緩移開。 鐵門內還有一座上了鎖的監(jiān)牢,里面的人四肢都被牢牢綁在鐵樁上,沾著血的臉自昏暗中的燭火中緩慢抬起,目光落在了江岑寧身側侍女模樣的人身上。 他笑了,沙啞的嗓子如同鬼魅。 九公主,別來無恙啊。 江岑寧對上蕭潤移過來的視線,從善如流淡笑:你們說著,我且去守著。 江念晚抬眸看向他,冷聲道:蕭潤,你若有話,不妨直說。 九公主還是一如既往的天真,蕭潤一哂,也不想想,我一個將死之人,為什么要將這話告訴你? 眼前的人被死死束縛在鐵樁上,神色近乎瘋魔。 江念晚不想應他的譏諷,轉身欲離開:若不想說,就算了。 身后的人卻慢悠悠開口。 我就是不甘心。你們滿南鄭的人,包括你九公主在內,都視我為妖魔鬼怪,卻對和我身上流著一種血的人青眼相待,頓了下,蕭潤笑,憑什么? 江念晚身子微頓,轉瞬明白他話中所指,神色驟然冷下來。 你不配提他。 就算陸執(zhí)生母是赤赫族人又如何?幾十年前她便已經隨家中逃往南鄭了,早就和赤赫脫離了關系 蕭潤嗤笑一聲,道:知道赤赫的岐川長公主嗎?在貞明十二年,被你外祖設計,死在了寧陽。 岐川長公主? 那個會披戰(zhàn)甲上疆場的女將軍,被赤赫喚為女戰(zhàn)神的鎮(zhèn)國長公主嗎?因著這場勝仗,外祖榮升前鋒參領,兒時聽母妃提過,她倒是有些印象。 岐川長公主雖未立府,卻曾私下與一帳下侍衛(wèi)誕有一女,此事因著臉面并未讓先王知曉,卻被平成長公主得知。若是此私生女的身份大白于天下,定會讓鎮(zhèn)國公主名號順繼于其女,而先王只有六女而無子,按赤赫族慣例,鎮(zhèn)國公主之子,也可承襲王位。 江念晚微怔。 她印象之中的赤赫罕王為平成長公主之子,是因著先王無子的緣故,這些事并非隱秘。 平成長公主一心想讓自己的兒子登上王位,定不會容鎮(zhèn)國公主名號落入他人手中,故對岐川長公主之女趕盡殺絕,所以她才隨著她那侍衛(wèi)父親趁亂逃出赤赫,奔往南鄭。 有近乎荒謬的猜測在腦海里浮現,江念晚面色一點點變白。 蕭潤瞧了她一眼,輕笑:剩下的事公主大約也知道,那侍衛(wèi)一家拼盡全力護得一個幼女周全,這幼女長大后又恰被陸太傅瞧中,同他誕下一子。 像是很滿意江念晚現在的神色,蕭潤牽唇:九公主,你以為,你有多了解陸執(zhí)? 你胡扯,他母親只是赤赫族的一個繡女,與這些事全然無關! 臣哪敢哄騙九公主,臣對九公主你,一直可都是最真心的,蕭潤深如黑譚的視線凝著她,笑言,他陸執(zhí)恨我等赤赫族人,是因為赤赫派出的人曾傷過他母親,烈毒入體雖能解上些許,也無論如何活不過三十歲。平成長公主一脈逼他母親如此,乃不共戴天之仇。而他恨余家,是因為你外祖窮盡設計,在岐川長公主生產之際領兵偷襲,變相奪了他的王位。余驍狡詐陰險如斯,更是食rou寢皮之恨。 還不明白嗎? 見江念晚怔愣,蕭潤抬了抬下頜,沙啞緩慢的聲音近乎詛咒,似乎帶了些近乎悲憫的嘲諷。 兩年前,是他在詔獄待了一天一夜 親手殺了你外祖啊,九公主。 牢室中的所有聲音似乎都消失了,近乎顫抖的冷意灌進全身的血液里。 迷茫中,江念晚只能看見蕭潤薄唇一張一合。 你外祖本是偷了我赤赫的城防圖回南鄭,想用這個來換你舅舅的命,卻被他硬是安上謀逆的罪名,報給了陛下。外人也不想想,余驍若是要叛,在赤赫自然有的是機會,何必舍近求遠? 他太急著拔除赤赫族這些人,何嘗沒有露出過馬腳。若不是余驍親口所言,他怎會得知我赤赫隱秘血詔的位置?余驍既能交代這些,又哪里會叛你們南鄭?他若無心害你外祖,既知余驍交代了這些重要線索,何不上報于朝,而是定下他的謀逆之罪報與陛下? 蕭潤的話清晰地砸在牢室之中,每一句都足以見血。 江念晚面白如紙。 我也是真可憐你啊九公主,竟然愛上了自己的血恨仇人,他殺了你外祖,也害死了你母妃和舅舅這樣的人,竟也能得公主的一力袒護嗎,值得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