氈包里五個人等腳步聲都出去了才又開始切rou吃，幾個人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噗嗤一笑，“有意思，這姑娘有意思?！?/br>
    牧仁大爺笑得合不攏嘴，“平日里對我們發(fā)厲害，今兒的啞巴了吧，該。”

    “人回來了?！背斅牭侥_步聲小聲提醒，他用刀割了一大坨rou，在巴虎蔫巴巴踏進來時站起來說：“我吃好了，先回去了。”

    “我也吃的差不多了，朝魯?shù)任乙黄?。?/br>
    接二連三地人走差不多了，氈包里只剩來不及站起來的牧仁大爺和站在門口的黑臉男人。

    “你也吃飽了，跟著出去?！卑突㈤_口攆人。

    自作多情，你以為我特意留下來陪你的？牧仁大爺慢悠悠起身出門，看到沾滿灰的rou坨，故意大聲說：“倒是坨好rou，糟蹋了?！?/br>
    巴虎沒搭理他，坐在rou香撲鼻的鍋子旁也沒食欲，他是對蜜娘有意，這騙不了別人也騙不了自己，但這動心來的太突然，他沒有真實感，心里總有些空。他懼怕表明心意，兩方通氣了會如何？提親？成親？生孩子過日子？

    他不敢，他不知道怎樣為人夫，為人父。

    外面突然起了喧嘩聲，摻雜的還有女聲，巴虎起身就往外走，出了氈包他才發(fā)現(xiàn)夜深了，他一個人不知道想了多長時間。

    “東家，是你大哥大嫂來了?！蹦寥蚀鬆敺畔率掷锏嗟目车叮€以為是來賊了。

    作者有話說：

    第十九章

    “巴虎，你可要幫幫大哥?！睗M都拉圖扶著殷氏走過去，“天亮了爹就要找過來，你給找個地兒讓我倆躲躲?！?/br>
    “連夜離開，他追不上?！卑突⒊榱讼卤亲樱訔壍碾x兩人遠點，作孽，這哪是關(guān)兒子啊，還比不上牲畜的待遇了。

    “走不成，你大嫂有喜了，受不得顛簸，從戌水來臨山就是我倆走過來的。”滿都拉圖熬的眼睛都凹陷進去了，攥著巴虎的胳膊央求：“兄弟一場，大哥求你拉我一把。以前爹打你時我視而不見是我瞎了心，大哥跟你道歉?！?/br>
    巴虎后退了一步，“他要是想找你，明天最先找的就是我這兒，而且官衙里還有扈縣丞，他肯定是幫著老頭子?！睕r且明天他就要走……

    “要不你去給我看羊，今夜就走。至于大嫂，我先找個地兒讓她躲兩天，之后再給你送過去?！卑突⑿睦镆粍?。

    “行，你大嫂動了胎氣，你多照顧著些。”滿都拉圖沒其他辦法，只能聽巴虎的。趁著夜深人都睡了，滿都拉圖帶走了見過他的牧仁一起去夏牧場。

    “這兒住的都是從大康來的人，人口密，你混在里面也不起眼。我把你托給一個熟悉的人，你白天就在氈包里睡覺安胎，見過你的人不多，你躲著些也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卑突㈩I(lǐng)著殷氏往蜜娘住的氈包走，還沒靠近大黃就警惕地叫了兩聲。

    “噓，大黃，是我?！卑突⑿÷暢饬司?，聽到氈包里有動靜，他敲了敲木柵，低聲說：“麻煩幫忙喊醒蜜娘，我是巴虎，有急事求她幫個忙?！?/br>
    “等會兒?！毙褋淼木褪敲勰铩?/br>
    “怎么了？”盼娣聽到動靜坐起來問。

    “我也不清楚，我出去看看，你先睡?！泵勰锎┝艘律丫鸵_門。

    “你等等，我陪你一起?！迸捂芬泊┝艘律?，走到門邊說：“開門吧?！?/br>
    正值月中，月色下的草原亮堂堂的，蜜娘看見了巴虎和他身后縮著的女人。

    “這是我大嫂，是你們大康人，我爹不允許我大哥娶她，把兩人關(guān)了一個多月，今晚才逃出來?！卑突⒏杏X他的衣擺被扯住，他沒管，繼續(xù)說：“我爹是個爛人，但我大哥不是，我兄嫂相互中意，要不是她有身孕了，今晚兩人連夜就要離開漠北。”巴虎把情況一說，“我也是沒辦法，你們看能不能讓她在你們這里躲兩天，等胎位穩(wěn)了我大哥會來接她。這些天她住你們這里，我每天送rou過來，不要錢?！?/br>
    巴虎一直盯著蜜娘，想了一瞬，補充說：“以后我家雇幫工，你們都可以過去?！?/br>
    “成?！泵勰稂c頭，她注意到巴虎的視線，毫不掩飾地翻個白眼，“但我們這兒沒多的毛氈……”

    “我拿來?！?/br>
    “晚上是跟羊同住的，里面味兒有些不好。”蜜娘看著殷氏說。

    “趕去我家，我讓人守著?！卑突⒂謸屧?。

    “小娘子多慮了，我不嫌棄?！币笫先崧曊f話，“二叔，還是低調(diào)些吧，我怕動靜大了被發(fā)現(xiàn)?！?/br>
    “那行吧，聽你們的?！卑突⒂挚戳嗣勰镆谎?。

    “先進來吧，別驚動了旁人?！泵勰锢捂肤箝_身讓殷氏先進去，又看巴虎一眼，冷冰冰地吩咐：“去給你嫂子拿氈被，要是有衣裳再拿身換洗衣裳過來。”

    “我家哪有她穿的衣裳?！卑突⒀劬Φ瘟镛D(zhuǎn)，“我看你跟她差不多高，你借她身衣裳，等她走了我去扯兩身布還你？不然我這時候突然去衣鋪扯布做衣裳，有心人一想就知道我大嫂被我藏起來了。”他想方設(shè)法地跟人家制造打交道的機會。

    “我的衣裳料子不好?！?/br>
    “她就愛穿料子不好的 ”

    殷氏：“……”這不是胡說八道？

    趁著巴虎回去抱氈被，蜜娘跟盼娣把睡著的四個人給推醒，也沒隱瞞，簡單介紹了下殷氏的情況，著重說了巴虎雇工的事。

    “這有啥不行的，這位夫人你就安心在這兒養(yǎng)胎，有事只管開口?！蹦鞠懵氏赛c頭，巴虎家雇工工錢高啊，有他這個承諾，她以后就不用四處舔著臉求活兒。

    “我姓殷，比你們年長幾歲，喊我殷姐就好，別說什么夫人，擔(dān)不起?！币笫陷p聲說。

    “殷姐你放心，我們肯定不能讓那棒打鴛鴦的老雜毛把你帶走，你就安心待氈包里養(yǎng)胎。”蘭娘恨恨道，“我們大康的姑娘哪里配不上連一屋半瓦都沒有的放羊人，要我說你何必找個漠北的男人。”

    殷氏訕訕笑了下，沒解釋滿都拉圖是入贅殷家的。

    “氈被送來了?！遍T外，巴虎敲了下木門。

    屋內(nèi)幾個人都沒動，一致看向蜜娘，尤其是殷氏，氈包里昏暗，殷氏只看得清蜜娘大致的體型。

    蜜娘沉默地過去開門，接過氈被時手無意觸碰到男人的下頜，兩人都是一頓，一個縮回手，一個撇開臉。

    “有些重，我給抱進去吧。你們放心，屋里暗，我什么都看不見。”巴虎一腳邁過門檻，看沒人反對他才邁過另一只腳。

    “就放門口，里面沒位置了?！逼鋵嵤窃酵镅騭ao味越重，蜜娘記得她娘懷她小弟時害口聞不得腥膻味，她擔(dān)心殷氏睡里面會作嘔。

    “那要是沒事我回去了？”話是問殷氏的，看的方向卻是面前的人。

    “今晚勞煩二叔了，二叔也早些回去休息?！币笫祥_口趕人，大半夜的一個男人進出姑娘住的氈包，這要是被人看見，男人沒事，小娘子們的名聲可就臭了。

    巴虎沒動，又問：“我明天什么時候送rou過來？”

    “你不用過來，鶯娘會過去拿。”蜜娘走到門邊扶住門框，“我們要睡了，你要沒事就出去。”

    果然是吵架了，蘭娘一把握住旁邊人的手，等巴虎出去了，她才小聲問：“蜜娘，你今晚不是買rou去了？”從蜜娘氣咻咻跑回來時她就想問了。

    “要價太高，我就沒買?！泵勰飶澤戆衙珰咒伜茫耙股盍?，殷姐過來睡吧?！?/br>
    說起來這還是她來漠北這么久第一次見著棉被，摸著真暖和。

    一夜無話，次日殷氏聽到開門的咯吱聲猛地坐起身，一臉的驚嚇，看清開門的人才反應(yīng)過來她已經(jīng)逃出來了。

    “做噩夢了？”盼娣看殷氏既然已經(jīng)醒了，她敞開門，說：“殷姐你讓讓，我先把羊都趕出去，等我們走了你再睡?！?/br>
    “噢，好。”殷氏看旁邊的毛氈已經(jīng)卷起來了，她也把棉被和枕頭卷在毛氈里堆到木柵欄邊。也就在這時候她才看清氈包里的環(huán)境，不大的氈包被一分為二，羊群出了氈包露出羊糞羊尿混雜的地面。她眨了眨眼，視線順著敞開的房門瞟了出去，門外的幾個姑娘來來回回不知忙著什么。

    “殷姐，這是我的衣裳，洗干凈了的，你要不換上？”蜜娘聽到動靜拿了身滿是補丁的衣裳進來，“別嫌破舊，你在這里穿的越破舊越不打眼。”

    殷氏不著痕跡地打量她兩眼，略含歉意地說：“能不能勞煩你給我打盆熱水，我想擦下身?！?/br>
    “可以，你等等?！泵勰锇岩律逊畔?，出去了一會兒端了盆冒著熱氣的水進來，“你洗的時候小心些，水別灑太多了，晚上要是干不了很麻煩的?！泵勰镎f完就出去，順手把門帶上，自己蹲在門口把風(fēng)。

    “打起來了！快走，看熱鬧去?！辈贿h處一個男人興奮地吆喝，“聽說是兒子跟老子打起來了，都快去看?！?/br>
    蜜娘聽到這話，心里琢磨著八成就是巴虎他爹找來了，她聽了下氈包里的水聲，按捺住心里的急切，硬是蹲著沒動。

    “是巴虎跟他爹打起來了，蜜娘你快去看?！迸捂窔獯跤醯嘏芑貋?，“我來守著，你去看。”巴虎下手可狠了，嫁這樣的男人怕是不太好。

    “好，你注意著點別讓她露面了。”蜜娘匆匆囑咐一句就提腿往河下游跑，她到的時候打架的兩人已經(jīng)被拉開了，巴虎眼角有些紅腫地靠在門外。

    “可找著人了？昂沁你也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哪能不分青紅皂白地打人，巴虎也是挺大的小伙子了，他不要面子啊？”扈縣丞也是氣急了，他好端端吃著飯，被這事鬧的灑了一身的油。

    “那大康的女人懷著孩子，滿都拉圖沒車沒馬帶不走她，肯定是巴虎接應(yīng)給藏起來了?！睗M身酒氣的老頭兇惡地甩著馬鞭，這么多人的圍觀讓他躍躍欲試的想再甩巴虎幾鞭逞威風(fēng)。

    “我連夜給送走了，現(xiàn)在估計已經(jīng)出了草原，差不多要進山了，你追不上的?！卑突M不在乎地笑，繼續(xù)刺激他：“滿都拉圖說了，他到死都不會再踏上漠北的草原，讓你跟我娘就當(dāng)沒生養(yǎng)過他。”

    “畜牲。”昂沁一馬鞭抽了過去，嘴里罵罵咧咧的全是不堪入耳的咒罵，完全不像是一個父親。

    巴虎空手接住馬鞭，趁勢卷了馬鞭靠近，一連兩個手刃把老頭劈地垂下雙臂，接了馬鞭反手就往他身上抽。

    “你看，我沒說假話吧？他這是手上沒刀，要是有刀可不就把他爹捅了?！碧K合不知什么時候湊到蜜娘身邊，見她神情凝重，繼續(xù)說：“不過也不是沒砍過，他十四歲砍了他爹兩刀才被掃地出門的。爹是這樣，兒子也是這樣，一點不順?biāo)麄円饬司捅┢鸫蛉?。對了，他爹喝醉了喜歡打女人，巴虎在外一直是不沾酒的，不知道是不是怕喝醉了像他爹一樣?！?/br>
    “你可喝酒？”一老一少再次被拉開，蜜娘偏開臉問。

    “喝，漠北的爺們兒就沒不喝酒的，但我喝醉了就睡覺，特別老實?！碧K合覺得蜜娘這話的意思就是在考慮他，他滿眼得意，巴虎，你中意的女人我可要搶到手了。

    “我聞不慣酒味，看來我以后要嫁個大康的男人了?！贝蚣艿膬扇吮混杩h丞帶走了，蜜娘也準(zhǔn)備回去了，“蘇合，這幾天我們暫時不買rou了，你別給我們留了?！?/br>
    “怎么就不買了？”蘇合緊跟上去。

    “吃膩了，想吃幾天清淡的?！?/br>
    但就在晌午，蘇合去他哥家吃飯時看到鶯娘提了一大坨rou從巴虎家出來。

    作者有話說：

    評論區(qū)有人問雙更，入v之前是沒有加更的。

    我換封面了，好不好看

    第二十章

    “干啥陰著個臉？誰又惹你了？”大胡子拿了個勺子出來剛好看見蘇合一動不動地望向河下游，“給我老實點，別給我惹事?！闭f著把勺子里的rou湯揚灑在地上，轉(zhuǎn)身進了氈包。

    聞言，蘇合咬緊了牙關(guān)，臉色幾變，站了一會兒才往氈包里走，進去了跟抱著孩子的婦人打了個招呼。

    “你跟那個丫頭處的怎么樣了？”婦人眉心一皺，她實在厭煩這個小叔子動不動趕著飯點來吃飯。

    “有點麻煩，我下午再去找她說說?！?/br>
    “嗯，小姑娘臉皮薄都怕男人纏，你嘴甜些，手頭大方些，趁著人家人生地不熟，不清楚你的名聲趕緊給娶進門?！眿D人嘗了口湯的咸淡，不咸不淡地說：“你也別挑揀人家沒有牛羊陪嫁，有牛羊陪嫁的也不會嫁給你，你經(jīng)不起打聽?！?/br>
    “行了，好端端說這些做什么？吃飯?！贝蠛虞p斥了一句。

    “我吃了來的，你們吃，我出去走走?！碧K合不等落座又冷著臉走了出去。

    大胡子看了眼兄弟氣沖沖的背影，有些無奈地對婦人說：“你這不是給他找不痛快？”

    “他不痛快？我還不痛快呢，他都二十了，專撿著飯好了來吃，我抱著娃還要伺候你們兄弟倆，你怎么不想想我痛不痛快？”

    “你小點聲?！贝蠛油忸┮谎邸?/br>
    “我偏不?！眿D人越嚷越大，“他做過的事誰不知道？就這個鬼德行還挑挑揀揀的，要不是西邊來了難民，他這輩子都娶不到女人，只能在羊……”

    “閉嘴！”

    蘇合越走越快，但女人說的話還縈繞在耳邊，遲遲不散，他一個猛子跳進河水里，伴著混濁的泥水把頭臉埋進去，隔了好一會兒才眼睛血紅地直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