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啥？”巴虎裝傻。

    “我喊了，給我錢?！痹谇锬翀錾嫌信Ｑ虼蚣?，他跟其其格也是喊一聲，有他爹去拉架，只是這次由人變成了狗。

    巴虎甩了甩空蕩蕩的荷包，“沒錢了，雇不起你們兄妹倆干活，而且我有狗，也用不上你跟你妹提醒我。”

    吉雅不好騙，他記得昨天他爹的荷包里還有錢，他盯著馬背上的男人，噘嘴道：“去找我娘拿錢?！?/br>
    哎，哪有雇工逼東家沒活找活的？巴虎再一次重復(fù)：“我不請工人了?！?/br>
    蜜娘聽不下去了，兩個孩子現(xiàn)在明顯是賺錢癮大，哪會聽他那么多，“你一個當(dāng)?shù)哪哪墚?dāng)著兒子的面耍無賴？吉雅過來，來娘這兒領(lǐng)工錢?！?/br>
    吉雅樂顛顛拍著小駱駝往勒勒車邊上去，從窗口接過一文錢，嘴巴特甜地夸：“娘最好了。”

    好一副母慈子孝，巴虎湊過來，含酸道：“又讓我枉做壞人?！?/br>
    “越有錢的越小氣。”蜜娘瞥他，“你缺那點(diǎn)子錢啊？”

    “你知道這一路要有多少羊掉隊(duì)吧？還有回冬牧場的路上，我準(zhǔn)備一麻袋的銅板也發(fā)的完。他倆才兩歲多，手里攥那么多錢干嘛？擦屁股？”巴虎是過了那陣新鮮勁，嫌麻煩了。

    蜜娘沖他翻個白眼，反手關(guān)上車窗，“人家賣力吆喝賺來的，管他是擦屁股還是打水花，不關(guān)你的事?！?/br>
    一下得罪三個，巴虎沖著車窗瞪眼，過了一會兒又蔫巴巴敲門，“掌柜的，給點(diǎn)銅板，我去發(fā)工錢。”

    “我自己發(fā)?！泵勰镉X得他說的也有點(diǎn)理，等其其格和吉雅再來，她就跟他倆商量，喊三次給一個銅板，攢夠次數(shù)了來敲車窗，她給錢。

    這樣一天也能拿四五文，雙方都還算滿意。

    回到臨山正好趕上有商隊(duì)走今年的最后一趟，其其格和吉雅樂瘋了，像老鼠掉進(jìn)了米缸，挺著地主肚子大搖大擺去買東西。

    “娘娘娘——”還沒進(jìn)屋先大聲喊，沖進(jìn)來把一張粉嫩的蓮花手帕和一個木簪子遞給她，“我跟我哥送你的。”

    蜜娘有點(diǎn)鼻酸，心里甜滋滋的，比最甜的花蜜還甜，當(dāng)場把頭上的銀簪子抽了換上木簪子，粉嫩的帕子別在灰色的上衣上，“我特別喜歡，謝謝其其格和吉雅?！?/br>
    其其格大大咧咧說不謝，吉雅還有點(diǎn)小羞澀，“以后我還給娘買?！?/br>
    巴虎站門口酸死了，二十年喝過的醋攢一堆兒都不如他現(xiàn)在酸，他就站在河邊，兩個孩子風(fēng)一樣刮進(jìn)院子，沒分他一個眼神。

    “我爹呢？”其其格問。

    “我在這兒?！卑突⒋舐晳?yīng)，還舉了手，生怕屋里的人看不見，假模假樣地問：“你們娘三個在說啥呢？”

    “爹，我給你買了支簪子。”其其格獻(xiàn)寶。

    “哎，我看看。”聲音上揚(yáng)。

    作者有話說：

    抱歉抱歉來晚了，還有一更。

    第 一百四十二章

    一支烏木簪, 一雙棉足襪，巴虎喜瞇瞇地抱著兩個孩子各親了一口，之前有多酸, 現(xiàn)在就有多喜。心里的高興和感動無法發(fā)泄出來，進(jìn)屋抓了一大把銅板給小兄妹, “想買啥就去買, 錢不夠了爹給你們拿?！?/br>
    對此蜜娘毫不掩飾地翻個白眼，男人啊，總會拿最直白最簡單的消遣人。

    其其格和吉雅都沒要，他們自己賺的銅板數(shù)不清, 哪會錢不夠用。

    回來的急走的也急，拎著沉甸甸的荷包又去臨時攢的集市上去逛。

    “唉，第一次給人錢被拒絕?！卑突⒚雷套虈@氣，把他空蕩蕩的荷包拿出來，銅板都給丟進(jìn)去, 往椅子上一坐開始發(fā)夢：“我就等著我的兒子閨女養(yǎng)我了?！?/br>
    蜜娘拎起粉帕子對著日頭看，這么粉的帕子是吉雅買的，她最初還以為是其其格的眼光, 明顯是給小姑娘們用的。

    公婆倆坐在院子里樂了半天, 到晌午該做飯了才起身，巴虎去屠宰攤上買新鮮的牛rou，回來泡在水里浸出血水, 準(zhǔn)備給倆孩子煎愛吃的牛rou餅。

    “我今兒一天不吃飯都不餓。”他倚在灶臺上又把足襪拿出來, “去年你給我買的鹿皮靴就穿過一次，也還是新的, 剛好能配這雙新襪?！?/br>
    蜜娘不搭理他, 越搭理越來勁, “你出去找找孩子，這時候商隊(duì)也該收攤往西走了，其其格和吉雅怎么還沒回來？”

    正合他意。

    然后河邊洗菜提水的人就看巴虎一路走一路問她們有沒有看到他家的孩子，一雙手不住摸頭上烏木簪子，簡簡單單的，也沒什么特殊的樣式。

    “巴虎，你是頭發(fā)束太緊了？還是簪子刺撓頭皮？”有那提水的男人忍不住問。

    “……都好都好，我去找我家孩子回來吃飯。”巴虎的好心情沒受影響。

    在他走后，一個婦人“哎呦”一聲，“難怪，我想起來了，今兒上午看到其其格在一個攤子上買了兩支簪子，恐怕巴虎頭上的就是其中一支?！?/br>
    “那他這么嘚瑟就說的通了。”她們還是第一次見巴虎笑臉迎人。

    “換我我也嘚瑟?！币粋€老頭挑了一擔(dān)子水往回走，“去年我孫女給我用兔皮縫了一對護(hù)膝，那個暖和喲?！?/br>
    巴虎找到其其格和吉雅的時候，他倆跟三五個大孩子頭對頭趴在地上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其其格，吉雅，晌午了，該回去吃飯了?！彼静贿h(yuǎn)處喊，臨山的孩子大多都怵他，他平時也不靠近。

    “好，來了，哥，你把書拿上。”其其格站起來拍掉身上的灰，拍完自己的還拍吉雅的，走向巴虎問：“爹，晌午吃啥飯？”

    “牛rou餅?！卑突⑻筋^看吉雅拿的書，“你們買的？看得懂？”

    是一本畫冊，妖怪圖，其其格和吉雅把身上的錢花了個干凈才把這本書買到。巴虎接過來看一眼，還挺有意思的。

    晚上趁孩子睡了，他給借過來湊在油燭下看，看到半夜才給翻完，書歸還原位，又喚倆孩子起來尿尿。

    第二天起來眼睛里都是紅血絲，跟蜜娘去搬蜂箱時一個哈欠連著一個哈欠，被瞪了還賴白天太高興，晚上睡不著。

    “你今年早點(diǎn)去把馬群和駱駝群找回來，今晚早點(diǎn)睡，明天就過去，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就要走?！泵勰锇涯槹。敷掖黝^上，她今天戴的也是個木頭簪子，巴虎一樣的打扮，蜂箱封好后由他抱到車上。

    “行?！蹦腥藨?yīng)聲。

    秋天的蜜要等回到冬牧場在勒勒車?yán)锶?，只搬箱子也不費(fèi)事，就是有一個蜂箱門壞了，估計(jì)就是大斑小斑夏天偷蜜的時候一爪子拍壞的。

    “哎，大斑小斑被蜂子蟄那陣，它們的爪子倒是好好的?！卑突⑼蝗幌肫疬@事，山貍子的爪子本就大，比小孩的手還大一點(diǎn)，又厚，看了就想捏捏，要是被蜜蜂蟄了，那腫的可好看了。

    “蜜蜂飛得高，不會貼著地面飛，當(dāng)年大黃被蟄腫頭，爪子也是好好的?！彼氖畟€蜂箱把勒勒車給堆滿了，明年再拉來就要用兩輛車了。在漠北養(yǎng)蜂三年，蜂箱比她在老家攢的還多。

    “要是臨山也能建磚瓦房就好了，我們也不用遷徙來遷徙去，一走就是一個月?！?/br>
    “這不可能?！卑突[手，臨山的土不能燒磚，應(yīng)該說漠北能燒磚的土并不普遍，想在臨山建房還要從都城附近拉磚過來，攢十年也未必能蓋起兩間房。

    “而且都城在古川，那邊有山有湖，一年四季待臨山，連條巴掌大的魚都吃不到。這邊就是建房了冬天還是要回古川，房子空著人不在，寒天雪地的就有虎狼來暫住，久了它們或許認(rèn)為那是它們的地盤，人住進(jìn)去搞不好要被攻擊?！?/br>
    蜜娘也是隨口一說，說起湖，她覷著男人，“我今年想去婉兒婆家那邊的蘆葦蕩子撿鴨蛋?！?/br>
    巴虎反覷過來，“想去就去，我又不攔你?！?/br>
    “我怕你攔我。”之前在秋牧場，他就不樂意她走動過多。

    那是因?yàn)椴艖训臅r候胎不穩(wěn)，“我娘在三丹四歲的時候還懷過一個，不足兩個月，她那時候剛知道不久，就提了半桶水，晚上就肚子疼，夜里孩子就掉了?！卑突⒄f，“等到古川了，你肚子里這個也長結(jié)實(shí)了?！毕駱渖蠏斓墓?，不會碰兩下就掉。

    拉著一車蜂箱還沒到家，聞到味兒的先來了，最先“啊嗷啊嗷”跑來的是兩只山貍子，記吃不記打的，大斑一個猛跳擠在空余的車轅上，毛絨絨的大爪子勾著蜜娘的袍子，粗啞的嗓子擠出細(xì)嫩的叫聲。

    蜜娘顛著它脖子上的十七枚銅板，“想吃？我賣給你，一文錢一勺蜜?！?/br>
    巴虎多看她兩眼，連山貍子的錢都賺？

    跟大斑小斑說沒用，主要是要在其其格和吉雅面前過個眼，蜜娘用木勺從罐子里舀一勺蜜喂小斑嘴里，從紅繩子上取一枚銅板出來，剩下的交給其其格，“你看，小斑沒意見的。”

    大斑小斑的確沒意見，甜瞇了眼睛在地上打滾，舌頭咂巴的漬漬作響，吃一勺蜜，嘴巴一周舔了個遍。

    山貍子喂完了還有大黃，大黃愛吃就是滿滿一勺，剩余的狗都反響平平，為了公平，一只狗半勺，嗦不干凈的，半勺能糊弄兩只狗。

    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拟忚K聲順風(fēng)飄入耳，吉雅笑嘻嘻地提醒：“娘，駱駝回來了?！?/br>
    蜜娘跟卸蜂箱的男人對視一眼，一致嘆口氣，他們這一家活在多少雙眼睛的監(jiān)視下啊。

    …

    巴虎去找馬群和駱駝，一走就是五天，他在家的時候兩個孩子也就其其格親他一點(diǎn)，吉雅有事多是喊娘。等他不在家了，他的兩個崽一天要問無數(shù)遍，吃飯問，睡覺問，出去玩還cao著心。

    “娘，我爹還沒回來??？”吉雅帶著一只狗跑回來，見院子里跟他出去的時候一樣，走過去趴蜜娘腿上，甕聲甕氣道：“我爹啥時候回來？都五天了。”

    “可能今天，也可能明天，最晚就是后天了?！痹谕獾⒄`太久他會回來報(bào)個信，蜜娘揉著吉雅的頭發(fā)，“你爹在家的時候也不見你這么黏他?！?/br>
    吉雅嘿嘿笑，過了一會兒扭著手指頭低聲說：“爹更喜歡meimei?！闭f到最后還抽了抽鼻子。

    “怎么會這么想？你跟meimei我跟他都是一樣的喜歡，你怎么覺得他更喜歡meimei？”蜜娘吞咽掉涌上喉的酸澀，柔聲問。

    吉雅又抿著嘴不說話。

    蜜娘又細(xì)細(xì)地說：“你爹抱meimei也會抱你，騎脖子的時候你倆也是換著來，做錯事了兩人一起挨訓(xùn)，你喜歡吃肥rou多一點(diǎn)點(diǎn)的牛rou餅，其其格喜歡瘦rou多一點(diǎn)點(diǎn)的，他都記在心里，你倆吃的牛rou餅也是他分好了rou剁的?！?/br>
    吉雅這才嘟嘴說：“他對我妹就是天天笑，對我有時候就不笑，好像在生氣的樣子?！?/br>
    “那是他不對，等他回來我教訓(xùn)他?！辈贿^也是因?yàn)槠淦涓裥宰油庀?，嬉皮笑臉的，又是個姑娘，巴虎才笑臉多點(diǎn)。

    吉雅重重點(diǎn)頭，狡黠一笑，“狠狠教訓(xùn)他?！?/br>
    蜜娘聞言愣了愣，低頭瞧見他嘴角的笑，順著他的話說：“我拿雞毛撣子揍他?！彼粨?dān)心了，吉雅看著文靜，不是個吃虧的性子。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見

    第一百四十三章

    巴虎是第二天早上回來的, 他回來的時候其其格和吉雅正在洗臉，聽到聲音就尖叫著往出跑，臉上的水都沒顧得上擦。

    巴虎見狀連忙蹲下, 推開湊上來的狗和山貍子，一把抱住撲過來的兩個孩子, 嘴里不住應(yīng)著孩子叫爹聲, 眼睛投向倚在灶房門上的人，抱起兩個孩子走過去，“我回來了?！?/br>
    “家里都好好的，飯也快好了?！痹谕饷嫖逄鞗]顧得上收拾, 他下巴上長出不短的胡茬，頭發(fā)散亂，眼下青黑，蜜娘對倆孩子說：“下來自己走，別讓抱了, 領(lǐng)你們臭烘烘的爹洗臉去?！?/br>
    “才不臭?！逼淦涓癖е牟弊?，剛想貼上去，瞟到硬生生的黑胡茬, 改口說：“爹, 咱們刮胡子去?！?/br>
    巴虎瞥了蜜娘一眼，抱著兩個孩子去洗臉，他一走, 身后還跟了一串狗和兩只山貍子, 被堵住的門總算有了能下腳的地兒。蜜娘去隔壁庫房又砍了一塊兒牛rou，男人回來了, 原本煮的飯就不夠吃。

    “今年怎么找了這么久？馬和駱駝跑遠(yuǎn)了？”吃飯的時候, 蜜娘問。

    “嗯, 駱駝跑遠(yuǎn)了，找了兩天才找到?！卑突⒍似鹜胍豢跉夂攘税胪雛ou湯，“回來的路上還遇到了白音家的人，他家有只公駱駝斷腿了，估計(jì)是發(fā)情的時候打架打的，幫他們把駱駝宰了，也耽誤了半天時間?！?/br>
    蜜娘又給他往碗里舀兩勺rou湯，“那宰的駱駝rou怎么辦？拉回來賣？”

    “卸成塊兒綁馬背上帶回來，估計(jì)晌午會到，到時候我去買些回來，駱駝rou你們還沒吃過?！?/br>
    其其格一聽就來勁了，“好吃嗎？”

    吉雅也仰頭眼巴巴地望著。

    巴虎猶豫了一會兒，“駱駝rou要用酒炙，用酒燉出來的好吃，像牛rou和羊rou那般煮的話，還不如牛羊rou?！瘪橊剅ou油大，厚重，像牛油一樣糊嘴，還有點(diǎn)類似羊rou的膻，燉煮的駝rou加再多的蘿卜青菜都沒法吸走湯里的油。

    這下蜜娘也不說話了，過了半響問：“全用酒？還是兌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