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唐則一臉地麻木：你確定只有小提琴？

    程雯不厚道地笑了起來。

    不只是小提琴，七七八八的樂器，只要是耳熟能詳?shù)哪切?，他們家里都有，這種東西吧，雖說不是必需品，能讓生活變得豐富一點。

    當初確定關(guān)系的時候，洛銘城在情侶餐廳給她彈了一首《致愛麗絲》，程雯就一直記到了現(xiàn)在。

    程雯踢踢洛凱旋：“那你來點你擅長的，我給你大紅包。”

    老實說，程雯是不敢有任何期待的，自己生的兒子，他撅起屁股要放個什么屁程雯都能知道，他多數(shù)情況下就是盲目自信。

    洛凱旋要彈鋼琴，鋼琴在樓下，他們這一行人在往下走。

    洛言霄這會兒站在房間門口，看著淼淼臉上興奮的小表情，淼淼顛顛地給他看自己的紅包：“言霄哥哥，我拉小提琴得來的，你沒有聽到?！?/br>
    其實她有點小困惑：“那個樂器……原來是那么難聽的嗎？”

    洛凱旋雀躍著往樓下走的腳步頓住了，他回過頭，表情有點受傷。

    “真的有那么難聽嗎？”洛凱旋還很認真地問。

    這話把其他人都給整不會了。

    怎么？

    難聽不難聽的，你自己居然都不知道嗎？

    程雯幽幽地說：“要不讓你小叔給你示范一下……”

    洛凱旋探頭往上看，他只知道洛言霄的小提琴很厲害，也還沒見過他拉琴。

    而且家里年年的才藝表演，他也不怎么感興趣，跟爺爺下下圍棋，看看春晚的節(jié)目，和平時枯燥無聊的樣子，沒什么不同。

    一點也不像個小孩子。

    “好哎好哎，我要看小叔叔拉小提琴！”淼淼率先鼓掌歡迎。

    洛言霄先轉(zhuǎn)身去拿了自己的那把琴來，他的動作一點不顯生疏，就連調(diào)琴出來的音色都是好聽的。

    “哇……”淼淼輕輕捂住嘴巴，覺得洛言霄拉的琴跟她和洛凱旋拉的根本就不是一個東西。

    出來的效果差了太遠。

    洛言霄穿著隨意的居家服，腳上還是拖鞋，他站在二樓客廳的中央，窗前的那片光里，微微歪著腦袋在拉琴，視線不時落在淼淼的身上。

    這支曲子是雀躍的，歡喜的，好像叢林中漫步的小精靈。

    洛凱旋這回是大寫的服氣，他好像突然明白了，為什么自己每次拉琴家里人都那么難受了。

    因為他拉的確實難聽啊。

    他還以為老師的那種水準，需要他長大才能達到，他現(xiàn)在小，難聽點是正常的。

    現(xiàn)在看來，難聽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那他還要彈鋼琴嗎？洛凱旋有點猶豫了。

    程雯摸摸他的頭，鼓勵他道：“這世上會有很多很多的人，他會比你優(yōu)秀，他就在你身邊，但你不能因此就氣餒啊，你或許是差一點，但也同樣可以慢慢變好?！?/br>
    洛凱旋仰起頭來：“mama，我真沒想到，你還能說出這么有道理的話來?！?/br>
    “你說得對，就像你天天和爸爸在一起，他也比你優(yōu)秀很多是一樣的，所以mama，你是怎么做到不自卑的呢？”

    程雯：“？？？”

    新年的第一天，從忍受兒子的陰陽怪氣開始。

    淼淼窩在洛言霄跟前，聽他彈了好久的鋼琴。

    今天的陽光也很好，淼淼舒服地躺在榻榻米上，枕著自己的小胳膊上，半夢半醒的，覺得這樣的時光真好。

    她吃了午飯才和顧唐一起回的家。

    家里的大人也根本顧不上他們，姥姥和mama都在廚房里忙活。

    洛家有阿姨做飯，他們家沒有，他們家只有姥姥和mama，還有一個很懶很會摸魚的姥爺。

    爸爸出門了，聽mama說有點事，而事情似乎有點棘手，mama有點不太愿意說的樣子。

    淼淼看她們忙得很，主動來幫忙，被mama拎回了沙發(fā)上坐著，按著腦袋讓她看電視，還把貓姐連小墊子帶貓送到了她腳跟前。

    唐敏擦擦自己額頭上的汗，摸摸閨女的小腦袋：“淼淼乖，廚房太危險了，mama和姥姥這會兒顧不上你，你和貓看電視吧。”

    “顧唐……”唐敏又朝樓上喊了一聲。

    顧唐從樓上房間出來：“怎么了？mama，”他抓抓頭發(fā)有點不好意思，“我在看書。”

    這話在半年前唐敏還是不敢相信的，可如今的顧唐確實很把學習當回事，就好像他是真的從骨子里就喜歡讀書一樣，讓唐敏這個當媽的都有點自愧不如。

    唐敏跟他商量：“你可以在meimei旁邊看書嗎？”

    顧唐點頭：“當然可以?！?/br>
    事實上，他在meimei身邊干什么都可以的，他帶了一本厚厚的百科全書下來。

    他跟淼淼一起看，淼淼看不懂的地方，他就認真仔細地給淼淼講解，讓淼淼忍不住冒出崇拜的小眼神來：“哥哥，你好厲害啊你?！?/br>
    淼淼毫不吝嗇地夸贊他，顧唐忍不住抬手撓撓后腦勺，笑得一臉滿足。

    姥爺也在旁邊笑：“顧唐出息了，以后好好讀書，考狀元，姥爺給你包大紅包。”

    聽到紅包兩個字，淼淼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有件事忘了，她從沙發(fā)上跳下來，抱著她那一堆紅包沖向了廚房。

    唐敏也被這紅包數(shù)目給驚到了：“這么多啊……”她微微皺起了眉頭。

    姥姥也在旁邊說：“年前知道要一起過的時候，我就心里發(fā)怵，這給紅包吧，我就生怕給少了。”

    唐敏隨手拆了一個紅包出來，里面就是一千塊，她看著淼淼純真清澈的目光，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淼淼給她擦了擦汗，開心地跟她說：“這些錢都給mama，”她掰著手指說：“給mama買漂亮的裙子，買你喜歡的高跟鞋，還有家里的家具，你不用再為錢而擔心了，我……”

    她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我想讓你不那么辛苦?！?/br>
    身后的油鍋里還冒著劈里啪啦的響聲，客廳里電視也開著，這個年正熱鬧的時候，整個世界都是聲音，唐敏卻好像被定住了一樣，她的耳朵里，腦海里，始終徘徊著這些話。

    在之后的很多年里，唐敏都一直記得。

    顧唐看到后，二話不說也過來，把自己的小金庫全都掏了出來。

    他仔細清點了下金額，幾個長輩給的壓歲錢，再加上吃彩頭拿到了紅包，現(xiàn)在一共有四千六百塊。

    他把這些錢一分為二，一半給了mama，一半給了meimei。

    顧唐的態(tài)度也很認真：“我努力讀書，我們學校也有獎學金的，我以后拿獎學金，讀書不要錢，錢省下來，給你們買喜歡的東西，我只要留點錢買書就可以了?！?/br>
    “你們再等等我，等我十五年，我給你們買更大的房子和車子?！鳖櫶普f。

    唐敏臉上帶著笑，笑著笑著別過了頭去。

    淼淼問她怎么了，她解釋說被油煙熏到了，眼睛有點酸，淼淼就踮起腳尖，用嘴給她呼呼。

    姥姥背過身去繼續(xù)忙，心底里還在琢磨著，顧唐拿了四千八，淼淼的只會更多。

    她原來擔憂要是過年發(fā)壓歲錢洛家一出手就是幾萬幾萬的，她這個老太婆就有點玩不起了，她這跟著發(fā)這么大的，這一年的退休工資就白領(lǐng)了。

    所以她昨天包的紅包都是兩千塊的，還忐忑了一晚上，生怕給女兒拖了后腿。

    可今天看來，她的紅包反而是最大的，忽然又一陣的唏噓。

    洛家人……是真的心地善良啊。

    她們繼續(xù)忙碌了，淼淼重新爬上沙發(fā)，往上爬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貓姐，但貓姐也沒有不滿，它知道主人腿短，只是默默把旁邊的小矮凳推了過來。

    淼淼窩在沙發(fā)里，繼續(xù)聽顧唐給她科普百科知識。

    她忽然扭頭看向一旁的姥爺。

    老爺子面前擺著古色古香的一套茶具，右手邊手機里正放著戲曲兒，他搖頭晃腦跟著哼調(diào)子，美滋滋地品著自己的好茶。

    這都是過年女婿給他送的禮物，他還特意拍了照發(fā)在了朋友圈，惹來一眾好友的憤怒。

    淼淼睜大眼睛看著他，說了一句話：“姥爺，你真幸福?！?/br>
    淼淼說：“我長大了就想像你一樣，每天什么也不做，曬曬太陽，我可以什么都不做，一睡睡一天?！?/br>
    貓姐在旁邊聽到了：唔，你說的不就是我嗎？

    為此，貓姐特意站起來走了幾步。

    淼淼這話是真情實意的，她現(xiàn)在被人類的學習折磨，還要是不是加點班，如果有選擇的話，她其實只想吃吃喝喝，渾渾噩噩地度過這段時間的。

    姥爺卻一口茶水噴了出來，被嗆得咳嗽了起來。

    他看看淼淼滿眼的認真，那一雙眼睛里寫滿了憧憬，證明她確實是這么想的。

    姥爺想這怎么能行呢，像我這樣的人，會時不時就擔心要被掃地出門的，年輕時候沒離了婚，純粹是還長得有那么點瀟灑，現(xiàn)在老了老了……

    他連忙起身，灰溜溜地進廚房幫著打下手去了。

    外面天色暗下來的時候，顧興民也還是沒回來，餐桌上已經(jīng)有菜陸陸續(xù)續(xù)上了桌。

    姥爺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廢物，忙前忙后的，希望給外孫和外孫女做個好榜樣。

    這時淼淼天真地問道：“姥爺，哪個是你做的?。俊?/br>
    姥爺：“……”

    事實上哪一個也不是他做的。

    姥爺出的汗更多了：“這個黃瓜絲是我切的，這個魚是我……洗的，菜……是我端的?！?/br>
    他自己說出來都覺得好尷尬，在心里暗暗發(fā)誓，趕明兒起就學著做飯去，他必須要在走之前好好給他們露一手出來。

    “你等幾天的，姥爺給你做別的大餐吃。”姥爺信誓旦旦地說。

    淼淼現(xiàn)在還不懂啥叫畫大餅，她聽到有好吃的就很捧場：“那我等著?！?/br>
    一直到吃飯前，顧興民才從外面回來，他自己搓搓臉，調(diào)整好表情才進來。

    “抱歉啊，碰到故人，被拉著喝了點酒，就回來晚了，”他跟大家道歉，多少有點回避洛銘城的目光。

    他今晚話格外的少，陪著喝了些酒，一直是在聽其他人說話。

    淼淼自爸爸進家門酒一直盯著他看，她沒有說什么，但她鼓了鼓腮幫子。

    顧興民身上又開始有黑霧霧了，比前些天又多了一點，她朝顧興民招了招手，顧興民順從地探頭過來，淼淼湊到他耳邊說：“你為什么不開心呀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