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溪困的要死, 連眼睛都沒有睜開，點點頭，“嗯，聽說了。”

    “學(xué)校要擴(kuò)建，想新建一個體育場，想要跟我們合作。”

    談溪睜開雙眼，“那挺不錯的啊?！?/br>
    “是么?！甭劧擅髦亩?。

    “嗯?！闭勏c頭，“不過你合作的都是大公司，不知道給二中設(shè)計個體育場是不是屈才了?！?/br>
    聞渡又道：“我打算在今年的最后一天去看看，再做決定，你要跟我一起么？”

    談溪點頭，“好，我最后一天不上班。”

    “嗯?！甭劧尚α诵?，湊上去親她，又說：“年后你就要升任主編了，是吧?！?/br>
    談溪點頭，又怒視他，“聞少爺，可以睡覺了嗎？”

    她今日又總愛提起這個稱呼。約莫是讓他們恍然回回到過去，總之聞渡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總是會更興奮些，變得愈發(fā)不依不饒。

    不過最終受苦的都是談溪。

    “好?！甭劧蓳碇八??！?/br>
    談溪在他懷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安心睡去。

    *

    這一年的最后那天，談溪跟著聞渡去了一趟燕城二中，一切都變得陌生起來，何況談溪本就在這里待了不到一年。她對這里感情不深，絲毫不感到悵然，只是因為這里有有關(guān)聞渡的記憶，因此變得有意義了一些。

    新任校長帶領(lǐng)聞渡去即將修建體育場的地方看了一眼，結(jié)束之后，聞渡提出他們自己在校園里轉(zhuǎn)一圈的請求。

    “嗯，那你們有事隨時聯(lián)系我。”

    校長很快離開，將獨處的空間留給他們二人。

    聞渡一直牽著談溪的手沒有放，低頭問她：“去高三那棟看一看？”

    “好呀?！?/br>
    今天是最后一天，因此二中的學(xué)生們都在學(xué)校禮堂中參加活動，教學(xué)樓空蕩蕩的。

    紅色顯眼的年級排名依舊貼在墻上。

    談溪下意識向那里看去。

    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分?jǐn)?shù)追得很緊，只有一分之差。

    談溪彎了彎眼睛，忽然抬頭看著聞渡：“我上學(xué)的時候是真的有把你當(dāng)成自己唯一的競爭對手呢?！?/br>
    聞渡點頭，“嗯，我也是?！?/br>
    談溪繼續(xù)認(rèn)真地說：“我那時候每次的考試都從來不松懈，就是怕你超過我，甚至別人考過我我都無所謂，只有你考過我會讓我覺得不服氣?！?/br>
    聞渡還是點頭，也認(rèn)真地回答：“我也是?！?/br>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

    談溪緊緊握著他的手，覺得因為實力強(qiáng)勁而被對手認(rèn)真對待的感覺很好，對方不敷衍不放松，只因為要認(rèn)真對待每次和你的競爭。她喜歡這種被聞渡重視的方式。

    這時，從門口飛奔進(jìn)來一個男孩。

    那男孩皮膚黝黑，看起來有點痞，腳步慢下來，盯著談溪和聞渡看了數(shù)秒，“啊”了一聲，指著兩人道：“你們是之前新聞上的人吧。”

    談溪看向他，那男孩有些激動，拍了拍大腿，“還真是你們！你倆現(xiàn)在是我們高三學(xué)生神一樣的存在！”

    談溪微微驚訝，只聽那男孩又小聲道：“你倆先后離開二中那事，尤其是聞學(xué)長，直接不上學(xué)了，簡直太帥了好嗎？”

    她一聽，立刻故意板起臉，“不許學(xué)，他是反面教材?！?/br>
    男孩看了一眼聞渡，聞渡看著談溪，笑著說：“嗯，她說的對?！?/br>
    那男孩吐了吐舌頭，一溜煙兒跑了。

    *

    新年的第一天是聞渡的生日，這也是兩人在一起后他的第一個生日，談溪頗為重視，早早就試探他的想法，卻被聞渡一眼識破，他笑了笑，拉著她的手，“你要給我過生日？”

    談溪一愣，還是點點頭。

    聞渡說：“陪我去山上看一看吧，就是我們之前去過的那個，你還記得嗎？”

    談溪回憶了一下，記得當(dāng)初父親生病住院她和聞渡曾經(jīng)爬過一座秀麗的山，于是點點頭，“好啊?！?/br>
    因為要這一天要跟聞渡一起度過，所以談溪提前跟葉琳通話，祝福新年快樂，如今她的日子也充實了一些，哪怕談溪不經(jīng)常陪伴，她也有自己的事情做。

    她問：“元旦你做什么去？”

    此時聞渡正坐在沙發(fā)上，談溪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看著遠(yuǎn)處，回頭看了一眼他，沉默不過幾秒鐘，就聽到葉琳在電話那頭非常敏感地問：“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談溪沒有否認(rèn)，也沒有遲疑，“嗯”了一聲。

    葉琳有些激動，趕緊道：“你這孩子，這么大的事情這么也不跟我說一聲，也不帶人家回來一趟。我還總給你張羅再相親的事情呢?！?/br>
    談溪低聲道：“我們才剛在一起沒多久?！?/br>
    “那你也該帶回來讓媽把把關(guān)的！相貌如何，職業(yè)如何，人品如何，我要是不同意這男人你也不能嫁知不知道？”

    談溪又回頭看了一眼聞渡，見他神色淡淡，也不知道聽到了沒有，她繼續(xù)小聲說：“您不同意那也沒有別人了，反正就是他了?！?/br>
    葉琳一聽，有些著急，心道這女兒倔得很，可不能吃虧，立刻道：“那你過年回家時，讓他也來！”

    談溪“哦”了一下，“我跟他說一聲?！?/br>
    *

    一月一日清晨，他們很早出發(fā)，談溪坐在副駕駛小憩，抵達(dá)山腳下，聞渡輕輕將她喚醒。

    談溪被他牽著，站在山底的臺階。

    很奇怪，當(dāng)年也并肩站在這里的時候，談溪處于人生最混亂的時候，她和聞渡關(guān)系雜亂，連接近他的目的都不單純。如今他們認(rèn)識許久，在幾個月前才剛剛在一起，卻并無剛剛才相愛的感覺。

    十指交錯，談溪抬起頭，看著輕霧下并不真切的山，說：“走吧?！?/br>
    他們穿著相同款式的衣服，雙手緊握，儼然是一副情侶的模樣，加之相貌太過出眾，引得偶爾路過來此晨練或是清掃落葉的人們紛紛側(cè)目。

    大約一個小時后，他們登上山頂，許是凌晨下過雨的緣故，霧依舊未散，四處被輕披上了一層朦朧的紗，別有一番味道。

    周圍的人很少，很少有人會這么早前來爬山。

    談溪站在欄桿前，眺望遠(yuǎn)方，“今天看不到朝陽了是嗎？”

    聞渡輕聲道：“大約是很難?！?/br>
    談溪算不上十分失望，很快又說：“上次我們來這里的時候似乎也是站在這里，你還記得嗎？”

    她扭頭，指著身邊的那棵百年榕樹。

    它依舊佇立在這里，不曾有任何改變，仿佛時間有多永恒，樹根就有多永恒。

    談溪曾經(jīng)堅信沒有什么不死，此刻這個想法在一點點被瓦解。

    她輕輕靠在聞渡的肩頭。

    “后來，我再沒有來過這里。”

    她說完又抬頭看著他的側(cè)臉，“你呢？”

    “嗯？”

    “你后來來過這里嗎？”談溪再次問。

    聞渡側(cè)著臉，蹭了蹭她的發(fā)頂，“來過?！?/br>
    “真的？”

    談溪有些驚訝。

    “嗯，真的?！甭劧衫氖?，“往那邊去看看吧?！?/br>
    那邊是掛著無數(shù)許愿鎖的棧道，鐵鎖在上密密麻麻，有人說，這里許愿很靈，只要心誠，便能實現(xiàn)。

    幾年前談溪不相信此，幾年后的她依舊如此。

    她記得聞渡也不是個會把愿望寄托于此的人，因此見他帶著自己來這里略有狐疑。

    “怎么了？”

    聞渡走到棧道的盡頭，拿起幾把鎖，將它們解下遞給談溪，“我來過這里，甚至還買了這些鎖?！?/br>
    “嗯？”談溪捧著冰涼的鐵鎖，有些迷茫。

    聞渡垂眸看著她，雙眸中帶著深深的眷戀。

    “這些年，我只是偶爾會回來一趟，但每次回來，我都會上一次這座山。第一次一個人來這里的時候，我看見一對情侶在這里掛鎖，他們之后對我說，當(dāng)初就是在這里許愿期冀百年好合，如今在一起十年回來還愿。”

    “他們說這個很靈，所以我也買了一個?！?/br>
    談溪低頭看著那些鎖，問：“那你許了什么愿望。”

    “第一年，我沒有許愿?！?/br>
    那時的聞渡無法分得清自己究竟是恨談溪還是愛她，情緒交織，他腦中被談溪占據(jù)，卻不肯許一個關(guān)于她的愿望。

    “第二年，我又來了一次?！?/br>
    “這次的許愿了嗎？”

    “嗯。”聞渡點頭，“我希望自己可以早點回來。”

    他回來了，意味著這里也有她。

    談溪點點頭，“那剩下這些鎖呢？”她湊過去，輕輕問：“沒有關(guān)于我的愿望嗎？”

    “有?！甭劧烧J(rèn)真地回答：“后來的每個愿望都是一樣的，都是關(guān)于你的?！?/br>
    談溪心臟跳得劇烈，又軟得一塌糊涂，“是什么？”

    聞渡盯著虛無縹緲的遠(yuǎn)處，思緒似乎回到了最令他痛苦難熬的那幾年。

    談溪靜靜地等待著，終于聽到他開口。

    “我希望你也可以愛我?！?/br>
    談溪忽然淚如雨下。

    究竟是怎樣的絕望和迷茫，才會另一個從不會通過虛無的許愿來期冀未來的人一次一次攀上這座山的頂峰，徘徊數(shù)次，終于肯說出心底最深的執(zhí)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