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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我怎么覺得我侍疾的方式不大對呢? 哄人吃果子沒錯,哄人用膳也沒錯,可瞧著怎的就這么不對勁,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圍觀了全程的曹公公:...噗。 姜姑娘居然到現(xiàn)在還以為她這是在侍疾嗎? 雍淵帝吃下那三枚應答了的糖漬紅果,不置可否地瞥了眼曹陌,由他侍奉著凈了手,然后才在人兒湊過來的小腦袋上揉了一把。 沒什么不對的,姜府給你遞了信來,可要瞧瞧? 自然是要的。 小姑娘興沖沖地拆信去了,便也顧不得再考慮這些。 太醫(yī)院院首例行進殿診脈,曹陌笑著斂下眉,盡力隱去了自己的存在感。 他直到現(xiàn)在才真切地體會到,什么是真正的君恩。 那不是帝王權衡術下所謂的雷霆和雨露,而是毫無理由的、徹徹底底的寵愛。 姜歲綿倚在案旁,堂而皇之地占據(jù)了大半張案桌,捧著那封足有兩指厚的家信一點點讀著。 勤政殿徹底鎖住后,君王有恙的消息亦在宮里傳了開。但不知為何,那傳言所說的卻并非時疫,而只是普通的風寒。 因著這個緣故,哪怕后來金吾衛(wèi)連夜守住了由京郊入京的各城門,朝中內(nèi)外也皆穩(wěn)如磐石,不見動蕩絲毫。 再那之后便是一道皇榜宣告京城內(nèi)外突發(fā)瘟疫,金吾、羽林兩衛(wèi)同時出動,肅清街道,警醒百姓。 而姜府諸人自是也只能閉府不出。 好在小姑娘知曉自己未歸父兄他們怕是會心急如焚,早早就央了雍淵帝送了信出去,說她一切安好。 當然,信里的她此刻仍在永寧宮內(nèi),而非雍淵帝的勤政殿。 這是她自個的主意。 待將信仔仔細細地看完后,姜歲綿熟稔地從筆架上抽出支狼毫,沾了雍淵帝手邊的墨硯就開始給人寫起回信。 頭上的銀點翠多寶絨花隨著少女的動作一晃一晃的,相碰時發(fā)出細碎的鈴響。 雍淵帝看著她,淡淡地將墨推得離人更近半分,然后將手腕垂下遞給太醫(yī),便繼續(xù)批閱起奏章來。 梨香混著梅子的甜從小姑娘身上一點點散出,沖散了殿內(nèi)暈不開的藥意,筆尖劃過宣紙的沙沙聲慢慢蕩開,蓋過了人一輕一重的呼吸聲,恍有一種歲月安然之感。 可偏偏就在此時,殿外傳來了不合時宜的響動。 是來向今上請安的。 埋頭寫信的小姑娘沒有理會。自從雍淵帝病了后,時不時就要來上這么一遭,她都習慣了。 甚至等請完安就該聲淚俱下、聲情并茂地懇求今上讓他們進來侍疾了。 看來好像很多人惦記著自己這個位置啊。姜歲綿想著,不由出神地在筆身咬了一口。 卻是濃郁的牛乳香,軟軟糯糯的,一抿就化開了。 小姑娘垂下眸,嗷嗚一口叼走了雍淵帝指尖的牛乳菱粉糕。 今上這么好,難怪他們惦記了。 她朝人露出了個又軟又乖的笑容,正要得寸進尺地再用一個,恍惚之間卻好像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歲歲...你是不是也在勤政殿里? 困惑抬頭的小姑娘眨了眨眼,慢條斯理地咽下口中的牛乳糕,一臉明悟。 她說這聲音聽著怎么有點耳熟呢,原來是蕭祈。 她都快忘了有他這么一號人了。 作者有話說: 蜜餞梅子:我的打開方式是這樣的嗎?我怎么記得之前好像不是這樣說的呢(翻開劇本仔細看.jpg) 第26章 撒嬌 蕭祈在勤政殿外跪了良久, 卻始終沒等到任何人。 寒風蕭瑟,如刀一般割在人的身上,他身后的小太監(jiān)忐忑再三, 最終還是沒忍住勸了出來:殿下,您為了賑災一事已奔波了好幾個日夜, 先回去歇上一歇罷。 無礙。蕭祈盯著前頭緊閉的殿門, 從喉嚨里逼出兩個字來。 之前他從父皇那領了觀星監(jiān)的差事, 足有大半個月不得歇息, 好不容易等地動之事稍緩,緊接著卻又被派去了安淶縣賑災至今。 算起來,他已很長時間未曾見到過她了。 在那猶如煉獄的安淶縣里,富商和縣丞占據(jù)著一倉倉的糧食,外頭的米價卻從銅板漲成了白銀。 一斗米一兩銀, 數(shù)不清的房屋在震中變成了眾人埋骨之地, 年邁的婦人被逼投河,剛出生的幼子被棄, 年輕力壯的少年人被生生磨成了皮包骨。 而被他發(fā)現(xiàn)之后,那些官商勾結的賊子竟還妄想著掩蓋罪行、草菅人命。這一樁樁一件件, 都像橫在心頭的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蕭祈仍舊記得臨行前賢妃的叮囑, 字字句句,都在強調(diào)著同一件事 他必須將此事辦的妥當, 以此來得到父皇的青睞。 她歡喜于父皇對他的重用, 憂心于揣度父皇的圣意, 可那么多話語里, 卻唯獨沒有對他這個兒子的關心。 蕭祈沒有哪一刻如此明了的認識過, 母妃疼他, 可這些許的疼愛里究竟有多少是為著他背后的權力的,恐怕只有對方自己才清楚。 母妃需要一個兒子,需要一個能為她奪得帝位的好兒子。 至于那些依附著他的官員則是墻下的蒲草,只要他一有失勢的苗頭,就會頃刻間奔向別處。 他身邊這許多人,唯獨有一個會因為擔心他餓著,傻乎乎地提著食盒就闖了勤政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