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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凝霜: 相凝霜轉(zhuǎn)過一個回廊,選了個廂房停在門口,偏著眼笑了笑:呵呵,你還挺有品味。 說完便砰一聲伸手甩上了廂門。 氣性挺大。 雖然是閉上了門,但隔著門仍能聽見女子慵懶柔婉的自語:唔芥子戒中的裙裝怎么只有這些了茜色雖艷卻有些俗了,藤紫寡淡,煙青太悶 細細碎碎的抱怨像春日里從枝頭簌簌落下的柳絮,軟而癢,卻不惹人厭煩,聞言便能想象出美人對鏡試衣時因顧盼而顯現(xiàn)的脖頸線條,如細雪里開出來的白山茶。 然而與想象不同,此時此刻,門內(nèi)卻并無美人上妝更衣的景象。 相凝霜隱在廂房暗處,神色冷淡沉靜,看著自己指尖一點盈盈藍火。 隨即,她慢慢的,將一支孔雀翎羽點進火中。 這是幻境中,洛長鶴贈她的那枚。 孔雀尾羽極為珍貴,除了洛長鶴給她時所說的能保靈臺清明以外,以靈火淬之更能煉得傳聞可殺神斬魔的法器。 她從前搞過萬劍宗的弟子,大概知道如何淬煉法器,可煉器時必得加注大量靈力,但她此時一被鎖了大半修為,二如今身處敵人眼皮子底下,一點靈力波動都能被察覺,只能盡力匯集小小一簇靈火煉羽,其功效不異于燭火沸鼎鑊。 她雖生來性子散漫,臨危遇難時卻半點不缺耐心沉靜,此刻只是心無旁騖的控制著指尖靈力,半晌,才輕輕皺起眉。 * 樓船最頂上一閣深處。 簾幕深深,鬼影搖斜,血月光映上冷冰冰金器玉欄,一旁則是一只蒼白-精美的手。 手腕上環(huán)著極為華麗繁復的金色臂釧,暗色寶石點綴其上,長而冰冷的金鏈散落,纏繞在他玩弄于手中的骷髏。 半晌,他的手指輕輕一頓。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搖搖晃晃站起來,黑色衣擺似血河一般流淌至階下。 廊中的無數(shù)明珠依次亮起,隱在暗處的黑色身影恭敬而沉默地俯下身去,南客走下階去,倦怠而又膩煩一般,將手中的骷髏丟至一旁。 下一瞬,他便已出現(xiàn)在了一間廂房門前。 瞬息之間,沒給人留下任何反應的時間,房門便轟然燒起藍湛湛鬼火自開 倚窗理妝的美人詫異回過眼來。 看樣子她最終選了鵝黃的裙裝,還正在理裙,淺杏鵝黃的衣帶交錯系在后頸,細而玲瓏,交錯間是皎潔玉白的肌膚,一瞥之下亮如月色,幾乎能刺傷人的眼睛。 相凝霜初時的一怔已經(jīng)過去,放下正在綰發(fā)的手,撐在頰邊盈盈望去:等不及了? 仿佛是昏沉白夜一線,羅帳繡帷下新嫁的美人理妝,一面梳攏云鬢,一面回眼對愛重的郎君,笑言一句。 她聲線生來低啞嫵媚,無需刻意已是難言的風情,更何況眼下這般咬字輕輕,幾乎是打著旋輕俏柔軟落進人耳中。 南客慢慢牽起一點冷淡虛浮的笑意,沒有說話。 門扉鬼火熾熾未滅,他在火中斜斜靠著,手中擎一支不亮的燭臺。 不然呢他純黑至濃稠的眸子縮了縮,泛出一點惡意來,你忘了本座留著你的命是為了什么嗎? 相凝霜已經(jīng)揀了眉黛隨手描眉,聞言沒動,只是斜過眼乜他:種花難道是能急來的事嗎? 她說得痛心疾首,口吻活像對著不懂事弟子諄諄教誨的老先生:我知道你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待久了沒怎么見過世面,萬物有靈的你懂吧,不是你們不庭山這種亂來一氣的做法,得等,得悟,這么美這么金貴的東西哪能說開就開呢,你要真是實在等不及心癢癢的厲害,我給你開一回行不行,讓你先過個癮。 我開花很好看的,你絕對賺了。她信誓旦旦。 當真?他懶散問道,似乎被她說動了,好,那你便試試,若是真合本座心意,本座便將你好好種在墜天河邊,千年萬年伴本座身旁。 這老變態(tài)一定要這么說話嗎。 還是不開了。她又笑吟吟改口,沒有半點負擔的胡說,我曾經(jīng)許過人的,只能開花給那一個人看,不好食言的。 這樣吧?她興致勃勃提議,像是補償, 你來摸摸我的頭發(fā)? 相凝霜偏了偏頭,撐著下巴看向他,未曾如何便顯出一段天真的情致:花木嬌嫩,未曾侍弄過的人不小心便碰壞了,趁著還沒長成,閣下先拿我練練手吧。 南客聞言皺了皺眉,目光觸及她微微抿著的紅唇,瞳孔不可自抑的縮了縮。 窗外的不庭山此時下起雨來。 風凄凄雨料峭,她在半合的窗前懶倚,被朦朧籠在煙氣中。 然而依舊光艷,秾麗,放肆,如真正雨中花一般,任人如何心硬,一見之下也留情。 南客垂著眼,漫不經(jīng)心的擲了手中燭臺,下一瞬便已到了窗邊。 他輕輕低頭,青玉珠貝的燈盞剪出他一段側(cè)影,你不怕本座碰壞了你? 淡掃遠山眉的女子聞言含笑,似乎半點不曾注意到身后人長長重錦衣袍下流出的濃黑暗影,只是彎著眼睛看著鏡中影影綽綽的人影:閣下模樣生得這般好,碰壞了也不要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