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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不懂欣賞。 * 南客坐在大殿上首。 殿內(nèi)很冷,并非是大漠中因無日無晴而有的寒冷,而是仿佛血液中被填進了冰雪,胸膛被灌滿了生鐵,骨頭都要被凍裂開來的冷。 他在這樣的冷中,披了件黑色的大氅,繁艷冷淡的眉目低垂著,用蒼白的手指點燃一枝紅燭。 點燃,熄滅,又點燃,又熄滅。 姿態(tài)輕慢,又很熟練,仿佛是已將這個沒有任何意義的動作做了千萬次,從中獲得了什么隱秘的樂趣。 下一刻,他突然一抬眼,唇線十分不悅的拉的很平:你是活得不耐煩 話說到一半,他頓住,輕輕瞇起眼看向殿門。 有個小小的玩意兒,蹦蹦跳跳躍過了門檻。 是一朵花。 一朵布料扎出來的假花。 枝條矮矮丑陋。 花蕊也皺粗糙。 花瓣淡粉輕紫,枝葉嫩綠嬌黃俗不可耐! 不堪入目。 他收回目光,絲毫不給面子:再敢搞這些亂七八糟,本座就扔你去河里喂魚。 嘶不喜歡嗎? 門后有人低聲嘟囔,半晌冒出一個腦袋來。 她還裹著寬松的白色風(fēng)帽,綰著的雙螺髻將毛絨絨的風(fēng)帽頂出兩個尖尖,很像某種有著一身柔軟皮毛的小小生物,神情也是,濕漉漉很失望的樣子。 我扎了好久的也沒多少靈力,只能讓它跳這么遠了。 布扎的小花十分努力的蹦蹦跳跳,終究停在了半道上。 南客冷著臉嘖了一聲。 他一只手撐著額角,另一只手有些煩躁的點了點指尖,懨懨的樣子:假的有什么用。 作者有話說: 啾咪 第19章 遠望羅浮 可我是真的啊。 她還扒著門框往進看,模樣可憐兮兮,仿佛沒得他的話就不敢進來一般,小聲接道。 實在是太會裝模作樣。 南客不想再看,半閉了眼,甚至憊懶做出什么神情:聽著,本座留你一命,你就老老實實替本座做事,不要惹事生非,不要到處亂晃 我不要! 還沒等他說完,相凝霜先出聲抗議。 她氣勢洶洶著噔噔噔跑進來,半道上一頓,又很乖的半蹲在他腳下,仰著臉瞧他:外頭大戶人家雇花匠還發(fā)工錢包食宿呢,我這么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的,一分錢不賺,連話也不讓我講了嗎? 我抗議。她板著臉豎起手掌,我就要找你說話。 她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如此理所當(dāng)然,姿態(tài)卻宛轉(zhuǎn)柔順,小心翼翼,因拆了風(fēng)帽而散亂的發(fā)髻軟軟的落在頰邊,又以這樣仰著臉的角度看人,讓人不禁想起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之類的美妙詩句。 南客開始頭痛了。 他折斷了手中的紅燭,紆尊降貴一般伸出個手指虛虛點了點,把她彈遠了些:那就去找那些殘奴說話。 反正剛剛也說得挺高興。 可我想跟你說。她磨磨蹭蹭又靠過來,仍然瞧著他說話,就像養(yǎng)花花草草得澆水施肥一樣,我也得每天跟好看的人說說話,不然我會枯萎的。 我的心情不好了,我種的花當(dāng)然也不會好。 南客聞言譏誚一笑:瘋言瘋語。 頓了半晌,他又不耐煩似的點了點手指,嘖一聲問道:當(dāng)真有影響? 相凝霜眨了眨眼,很期待的接道:你說對我嗎? 南客:我說花。 這人是真心寶貝那些花啊。 相凝霜面色古怪地想到那一匣子石子,不明白南客這種人為什么堅定不移的相信石頭能發(fā)出芽開出花。 他被人給騙了?還這么多年都沒反應(yīng)過來? 能把南客騙這么久的人得多能耐啊。 這么想著,她還是用力點了點頭,肯定地回答他道:真的。 極其真誠,極其鄭重,換誰來都能給忽悠得將信將疑。 坐在上首的南客于是又開始一下一下的點著指尖,鎏金臂釧在昏黃燈光下泛出冷而亮的光,像金蟒細碎的鱗片,襯得那手更白,器皿一般的冷。 半晌,他勉為其難的大發(fā)慈悲:你若是活干得好了,本座便允你來本座面前露個臉。 相凝霜很快抓住重點:怎么樣算干得好? 本座說了算。 這人怎么這么煩人,好欠削。 她在心里咬牙切齒,面上卻抿出一個很歡欣的笑,眼睛也雀躍的睜大了些,沖淡了些她眼型的艷色,琥珀色的眼眸亮晶晶的。 她點了點頭,很認真的做出保證:那我會好好干活的。 這樣就可以,多和你說一會話。 說這句話時聲音低了下去,細細的,像一個難為情的秘密。 南客一頓,終于難以忍耐一般的皺起眉。 為她毫不吝嗇拋出的親昵與喜愛。 明明初見時是那樣的灼灼光艷,艷色之下是橫刀立馬殺伐果決,再之后窗前理妝,迷蒙軟語后藏一點能抓傷人的爪牙,眼下卻又換一副模樣,乖得像一只山間小獸,睜著濕漉漉的眼睛,求你抱她回去養(yǎ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