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完了才有空, 她伸出手悄悄翻看了看托盤上盛著的物品：俱是一色的澡豆、皂莢、胰子等物。

    啊哈，喝多了酒要泡澡了，老東西確實(shí)會享受。

    她又把托盤都整理好, 一面默默垂首跟著前面的人繼續(xù)走, 一面思索著要怎么動手。

    素玄身為門中長老, 按輩分她還得叫他一聲師叔, 修為自然是遠(yuǎn)在她之上。所幸她今日也不是要和他打架，她只是想去求證個(gè)問題。

    但這也沒簡單到哪去，素玄本來就十分看不慣她, 如今她還背著個(gè)悖逆之徒的名號，別說心平氣和回答她的問題了, 恐怕見了是她素玄便會勃然大怒然后放毒藥死她。

    人家本身就是個(gè)玩藥的, 想下毒迷昏他讓他乖乖聽話是不可能的。那還能怎么辦呢

    她倒確實(shí)是學(xué)過些惑心之術(shù), 但一來不甚精通，而來惑術(shù)的使用條件極其苛刻，若是想有好的效果，還需要在受術(shù)人心神不寧、意志薄弱的情況下使用。

    又穿過一片繁盛花樹碧葉，眼看著回廊快要到頭，正房離得愈來愈近，相凝霜不禁顰起眉，動作卻突然一頓。

    這是什么味道?

    她順著縈繞在鼻尖那股似有若無的香味望過去，正正好看到了前面那名女婢腰間佩著的一枚香囊。

    這是升霄靈香。

    升宵靈香其實(shí)并不是香料，而是一味藥材，從海上舶來，有異香，舔食可精神大振，甚至有飄飄欲仙、登臨仙境之感，富貴人家的紈绔子弟常常會食其取樂，更有些會玩樂的，便令家中女婢佩戴，甚至用來熏衣沐浴，這樣與其尋歡作樂時(shí)，便更得無窮快活。

    不過這東西都叫升宵了，藥性的確很兇猛，吸食多了的無一不上了西天，于是敢用的人族也不多，但修士的體質(zhì)畢竟不同，很難嗝屁，用起來更加沒什么忌諱。

    相凝霜了然，低下眼，果不其然看到自己的腰間也有一枚一模一樣的香囊。

    看來我們的素玄長老真是涉獵甚廣呢。

    她忍不住微笑起來，好事情，瞌睡了正好有人送枕頭。

    眨眼間，一行人已至正房，門口守著的小廝打起簾子，繞過屏風(fēng)穿堂而過到了后罩房，一推開門便是一片水霧蒙蒙，熱氣氤氳，深紅暗金簾幕半掩后有人正懶散泡在池中，白霧彌漫，只能勉勉強(qiáng)強(qiáng)看清個(gè)影子。

    相凝霜飛快的掀了眼皮看了一圈，又淡淡低下眼，學(xué)著前面人的樣子恭順上前，一個(gè)接著一個(gè)的將托盤放下來。

    素玄這宅子里似乎規(guī)矩挺重，一干人等都手腳麻利，動作之間沒有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響，也沒有人開口說話，只是默默放下了東西便往外退去。

    她排在最后一個(gè)，因此輪到她上前時(shí)屋里的人基本都走完了，室內(nèi)寂靜無聲，她無聲無息上前，將托盤放在一邊的矮幾上，手邊則是備好的衣物，一襲松綠云紋華錦衣袍，看一眼便得一眼的玉堂金光。

    她不動聲色微微偏了眼，看向池里的人。

    好家伙，第一次見，沒想到還挺白，身材也挺好。

    這念頭一冒出來就把相凝霜自己惡心的夠嗆。

    平心而論，雖然她一口一個(gè)老東西，但素玄在修士中年紀(jì)絕不算大，況且修道之人根骨與體質(zhì)都經(jīng)過淘洗，很少有什么真正的丑人。況且此時(shí)池中人正背著身，氤氳水汽中上半身肌理流暢，線條緊致，順至腰腹處又收的恰到好處，是修士武人特有的肌rou線條，卻又有白衣公子的清俊。

    但相凝霜還是一陣惡寒。

    這就好像你永遠(yuǎn)不會覺得成天黑著臉壓你抄書的書院先生帥，你只會想逃。

    她感到一絲棘手，還沒想好找什么理由留下來，忽聽池中人開口：將布巾拿來。

    相凝霜嚇了一跳。

    她慢半拍的哦了一聲，伸手取了布巾，猶豫了一瞬還是依言上前，走的這幾步剛好從一面銅鏡前經(jīng)過，她忙伸長了脖子看一眼自己的臉。

    方才慌忙中沒注意看，這姑娘臉長得還挺好看，素玄不會是起了色心吧。

    這么想著，她還是微微低下身，十分恭敬的將布巾遞了上去。

    不知道怎么伺候嗎?池中男子微微偏了頭，半撐著額角，給我擦身。

    相凝霜：

    老東西不怕折壽。

    她微笑，拿起用熱水浸過的布巾去擦他的背，一面又不動聲色地將腰間香囊往前湊，暗暗揮動衣袖，扇啊扇扇啊扇，力求把升宵靈香的效果發(fā)揮到最大。

    池中人似乎毫無所覺，只是半闔了眸，有些困倦的樣子。

    到底吸進(jìn)去沒有啊。

    相凝霜心不在焉的當(dāng)著擦背女工，眼巴巴的瞧素玄的面色，冷不丁卻聽他又開了口：怎么只擦那一處。

    她深吸一口氣，微笑著把手伸向前面。

    池中的人卻一點(diǎn)都不配合，連側(cè)身都沒側(cè)一下，她只好一手撐在池邊，略輕了身去夠，身上穿的素金裙角落進(jìn)池水中，旋成水面上金蓮一朵。

    眼看著素玄似乎倦色愈重，相凝霜微微一顰眉，不再猶豫，手指一松，布巾嘩啦一聲掉進(jìn)水中。

    池中人似一驚，一回眼對上相凝霜視線。

    煙影搖亂。

    她的眼眸本就時(shí)常水光瀲滟，此刻眼眸深處卻泛出隱隱的紅，仿佛明珠華宴深處藏起的珊瑚一顆，目光追隨的那一瞬，珊瑚淡紅頓時(shí)光芒大盛，翻起層層水波浪涌，煙云彌漫，叫人無知無覺沉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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