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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應不到,是因為虛無之地。 當日我察覺不對,便立刻碎了玲瓏塔,前后不過一息之差,唯一有可能的,便是對方利用這一息的空檔,造界辟了一處虛無之地。 虛無之地就是幻境,只不過算是最高級的幻境,一切幻界逃不過似真還幻這個詞,虛無之地卻不同,被困于其中的人發(fā)現(xiàn)不了任何破綻,造界之人可以在其中移山換日,顛倒乾坤,幾成莊周夢蝶之勢。 內攻不破,外尋不著,因此虛無之地幾乎又超出了幻境的范疇,普天之下能造其界的人,一只手也數的過來。 南客聞言,頓了一頓,很快說道:入口不在此處。 虛無之境能量巨大,若是在銜月樓中,他一定可以察覺。 洛長鶴半闔了眼眸。 他在思索。 對方運籌帷幄、多智近妖 ,行事慣作步步為營草蛇灰線,那一方虛無之地,絕不是一朝草草造就的。 所以 半晌,他霍然起身。 靜室外,正有許多人結成一列拾階而上,大都是各門的長老宗主,因著各自都尚有些對敵的細節(jié)尚不明確,便結伴同來詢問佛子。 一群人剛行至門口,還未來得及叩門,木門便轟然自開,倏然有雪色如煙衣袂飄飛,明明似乎并不快,卻剎那已下了階,驚破滿階如云淡紫桐花。 原本守在門外的一眾佛修,都齊齊躬下腰去。 為首的銜月樓主反應最快,連忙出聲道:上座,這是要去哪? 洛長鶴動作一頓。 想起什么一般,他回過眼,霽色眼眸波光明滅,在天光下冷如靜水。 素玄他目光輕輕掠過在場眾人,停在了一處,我要借你長留山下青蘿江一用。 素玄一愣,一時之間無法理解這話的意思:這是何意? 洛長鶴卻已經消失在原地。 眾人不解,俱都留在原地面面相覷,然而很快,他們便得到了答案。 有長留弟子匆匆從跑上階前,氣都沒喘勻便向素玄跪地稟道:師師伯,青蘿江斷了。 洛長鶴破了長留的周天陣,一人、一杖、一刀,斷了青蘿江水。 素玄甚至不知道該擺出什么表情,欲言又止了半晌,才愣愣問道:為何? 沒人回答。 * 魔族煞部的魔主名叫朔吾,幾百年前還是人族之中的權貴,不知為何向了道,沒做幾年修士又墮了魔,曾于數百年前的正魔大戰(zhàn)中屠戮數門,惡名在四州幾可止小兒夜啼。 然而此刻,他面色不怎么好看。 他就這么一路黑著臉進了魔宮,急匆匆的樣子,還未來得及對著上座的人開口行禮,就被淡淡一句話喊住了。 退出去。 溫逾白坐在案后,正執(zhí)筆蘸墨,頭也沒抬。 魔域荒瘠,難見人間顏色,他所居的魔宮卻不同,窗外有天光乍明,映上他迤邐一地的深紅衣擺,深黑大殿中一半光亮一半晦暗,他在半明半暗中低眼,執(zhí)筆的手指極白,虛幻而又美麗。 他慢條斯理的蘸著墨,極細致的樣子,話也說的慢:站在殿外答話。 朔吾不明所以,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一身血跡,明白過來,到底不敢多說什么,老老實實退至殿外,這才俯身稟報,聲音有幾分虛:主上方虞,失守。 溫逾白恍若未聞。 他又研了許久的墨,惹得朔吾也不由得順著看去,那方硯臺里的墨也是紅的,妖異深重,氣味也濃郁古怪,連他看著也忍不住皺起眉。 半晌,溫逾白才擱下筆,卻是輕輕一笑。 可是慘敗? 朔吾恨的咬牙,卻不得不承認:是,那,那大法華寺的孔雀出了山,我等無法 好了。溫逾白打斷他的解釋,有些厭煩的樣子,微微抬了眼,卻又是淺淺一笑,仿佛看向遠方風云起,皆是他所預料。 唔快要差不多了。他在心中隨意一估量,又執(zhí)起筆,下去吧,按照我之前的安排繼續(xù)做。 朔吾依言退下,他又微偏了臉看向窗外日光,半晌才起了身,又到了幻境之中。 他的小姑娘還在睡。 無知無覺,安靜又甜蜜,他負手立在原地,靜靜看了半晌,又回過臉去仔細打量室內的布置,將日光變亮了些,這才低身輕聲叫她:阿霜,該醒來了。 相凝霜慢慢睜開眼。 她似乎還沒清醒,愣愣的、在他看來又很可愛的眨了眨眼,這才慢吞吞說話:溫逾白。 只是叫他的名字。 但他很滿意。 滿意到他愿意繼續(xù)用這副殼子,繼續(xù)叫著這個名字。 該醒了。他伸出手,摸了摸她柔軟的臉頰,天已經大亮了,今天有重要的事要做。 要做什么?她又抬起眼,用那種朦朦朧朧的眼神看向他。 與我結契。溫逾白低下身,幫她穿好鞋子,煙青色衣袍委地,黑發(fā)也散了她一裙,眼波近乎溫柔,阿霜愿意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