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進(jìn)?！贝箝T自動敞開，應(yīng)該是控制風(fēng)系元素造成的效果。

    門內(nèi)習(xí)慣穿著簡單黑袍的希爾雅頭發(fā)挽起，扎了個松松的低馬尾，五官從披散的長發(fā)中露出，漂亮精致，優(yōu)雅從容。她低頭看著什么文書，陽光淺淺灑在側(cè)臉上，讓人恍然以為是一幅美麗的油畫。

    “伯妮？”希爾雅放下匯報來的城市規(guī)劃書，抬頭看過來。

    當(dāng)那雙藍(lán)眼睛彎起笑一下，就很容易讓人找回親近的熟悉感。

    伯妮的目光落在馬尾上，墨綠色的綢帶比黑袍顏色略鮮艷點，但不仔細(xì)看只會以為這是同樣的黑色。問都不用問，她就能從熟悉的手法中找到塞里納斯的影子。

    只有在希爾雅身邊，塞里納斯還是過去的那個騎士長。

    “感覺身體怎么樣？訓(xùn)練要適度，我看上次的體檢報告里有幾處拉傷?！毕栄欧畔鹿P，輕松地聊起最近關(guān)注著的內(nèi)容，“我看到你早上的訓(xùn)練了，在嘗試讓他們適應(yīng)騎兵作戰(zhàn)是不是？最近新繳獲了一批地龍獸，有機會可以去挑一下新坐騎，或者蜘蛛也可以，但蜘蛛我覺得不太適合重騎，倒是可以讓士兵們試試。”

    伯妮捂住臉，“拜托，你可不是我們的塞倫mama，不要學(xué)他的嘮叨好嗎？”

    提起塞里納斯過去的私下外號，兩人都笑了起來。

    伯妮笑完正經(jīng)了點，“瑟琳娜今年學(xué)到了新的技能，可以用樹枝制作分身來陪我們練習(xí)了，我想問問能不能先請她來和準(zhǔn)備轉(zhuǎn)職騎士的士兵練習(xí)作戰(zhàn)。獵人和弓箭手、輕騎兵的發(fā)展方向有些相似，騎士接觸不同職業(yè)更容易形成作戰(zhàn)技巧?！?/br>
    “嗯？當(dāng)然可以。”希爾雅有些驚喜，“我本來想問瑟琳娜愿不愿意挪到萊克頓生活，畢竟詩佩斯對她來說實在有點安靜了。沒想到她上個月說想試試練習(xí)的新辦法，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功了？”

    雖然精靈剛見面時表示討厭吵鬧，但過去習(xí)慣輕盈游走在森林里的獵人，成為樹人不方便移動，也難以使用過去的技能，安靜反而讓她更難受。據(jù)希爾雅先前觀察，瑟琳娜只在上課時、和玩家們瞎聊天時會開心一點。

    而能用樹枝離開樹人本體，瑟琳娜還有機會去森林玩，重溫過去的感覺。

    希爾雅站起來伏在窗邊，精神力探出去，勾了勾瑟琳娜垂落的枝條。遠(yuǎn)遠(yuǎn)的，灰皮精靈露出一個笑容，樹枝里跳出一根細(xì)長的嫩綠色枝條，看起來像藍(lán)星故事里的“護(hù)樹羅鍋”。

    “等她適應(yīng)了之后，還能一起去冰原看看?！毕栄呕仡^發(fā)出邀請，“伯妮，要一起去大陸盡頭嗎？”

    伯妮搖搖頭，“我還需要練習(xí)?！?/br>
    無數(shù)次揮劍和斬?fù)?，無數(shù)次抬起重劍，才有了成為重騎士的她。希爾雅的力量遠(yuǎn)遠(yuǎn)將原本守護(hù)著她的騎士們甩在后面，她希望能早點恢復(fù)，能早點追上希爾雅的腳步。

    希爾雅明白伙伴的顧慮，輕輕抱住她，“我們會一起回到圣地，親手帶拉貴爾回來，親眼看到教廷的結(jié)局。我保證。”

    伯妮回抱住她，垂眼看著希爾雅的發(fā)帶，最終什么也沒提。她笑著點點頭，“休息時間結(jié)束，我要去繼續(xù)練習(xí)了?！?/br>
    伯妮正在為她的未來努力，希爾雅為幼龍、為森林和冰原關(guān)系策劃的未來也有了回應(yīng)。

    獸人同意見面。

    作者有話說：

    第179章

    希爾雅不是第一次站在死亡海域邊緣,但此刻的死亡海域和過去一點也不一樣。

    找到了登上冰原方法的玩家們，在邊緣就地取材建起了冰屋、冰雕，帶著飛艇從冰原下海,試圖從稍近的位置前往龍骨島嶼的隊伍也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篝火的光將蒼白、灰暗全都驅(qū)散，烤土豆的香氣倒是格外明顯。

    玩家們曾打破森林的幽冷、人類城市的麻木、地下城的絕望,死寂的冰原和死亡海域上,也有了熱鬧的笑聲。

    對岸的獸人隊伍有些松散,拱衛(wèi)著蒼婆婆走過冰雕,鬃毛威武,眼瞳兇猛,看起來仿佛不是來見面的，而是警戒圍獵。

    隊伍的氣勢足足的,只是有人偷偷湊到蒼婆婆身邊，說著冰雕有多么多么有意思。獸人大概以為自己聲音很小,但打雷般的嗓門完全將威猛表面戳了個洞，跟旁邊玩冰雕、順便看熱鬧的玩家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蒼婆婆依舊穿著獸皮衣，皺紋耷拉的眼皮下仔細(xì)打量著年輕得過分的少女,并不在意對方站在山石上，離冰原邊緣還有一段路。

    她對同樣剛剛抵達(dá)的希爾雅點點頭，“希爾雅閣下。你希望改變這次交易嗎？”相隔幾十米,蒼老的聲音卻清晰傳到了人們耳中，像希爾雅曾做過的那樣,展現(xiàn)著自己的精神力。

    獸人對這次見面一頭霧水，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對方對交易有所不滿。他們對這群森林里的居民有好感,但也保有警惕。

    希爾雅搖搖頭,“我樂于見到森林與冰原的交往，如果任何一方認(rèn)為自己在交易中受到了欺騙、希望改變，都可以協(xié)調(diào)解決。希望與魔族部落見面，是我的個人打算，與我們的交易無關(guān)。我希望能征得你們的同意，帶一個小朋友前往冰原尋找可能存在的它的長輩?！?/br>
    話說得很客氣，反而讓蒼婆婆皺起眉，不理解她究竟想做什么。但不論怎樣，讓部落以外的人深入冰原，都有傷害族人的可能，她不會……

    蒼婆婆的念頭在希爾雅袖子里拱出一個小腦袋后，戛然而止，她驚愕地看著那個小小的圓腦袋，剛剛在想什么全都忘了。

    希爾雅低頭看著一拱一拱往外跑的幼龍，幼龍仿佛知道她在說自己，不樂意待在溫暖的衣袖里，剛探頭打了個噴嚏，睡得迷迷糊糊半睜著眼睛，還是堅定地要往外爬。

    羅梅爾和塞里納斯站在希爾雅身側(cè)，如今幾乎成為冰原和森林之間聯(lián)絡(luò)員的吉蒼叉腰站在不遠(yuǎn)處，一個勁盯著希爾雅袖子里冒出的圓腦袋看。

    吉蒼還記得跟隨東歸船隊回來的風(fēng)白和風(fēng)赤說的事，他們曾在死亡海域邊緣，在這些人手中看到和獸神相似的生命誕生。這也是他們偏向配合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那個還沒他拳頭大的黑色小腦袋，怎么看也跟獸神無關(guān)……吧？

    吉蒼看了一眼，又一眼，直到忽然感覺背后涼涼的，野獸般的直覺讓他一扭頭，對上一雙綠眼睛。據(jù)說那是訓(xùn)練人類士兵的軍官。

    討厭的人類。吉蒼撇了撇嘴，剛要斷定這只小家伙和獸神無關(guān)，就看到黑腦殼總算擺脫了衣袖。

    憑借黑色鱗片幾乎和希爾雅的黑袍融為一體的幼龍，出門前就非要抱著希爾雅的手臂，準(zhǔn)備的籃子連看都不看，這會卻從衣袖里鉆了出來。

    幼龍緊貼著身體的蝙蝠般rou翅展開拍了拍，像伸了個懶腰。幼龍瞇著眼睛支棱著翅膀，伸出爪子，抓住希爾雅衣袖往上爬，吭哧吭哧地鼓著勁，看起來顯然做得很熟練，眨眼就爬到了肩頭。

    四肢還有些軟趴趴的幼龍用腦殼蹭了蹭她的肩膀，滿意地蹲坐下來，頭昂得高高的。好像終于發(fā)現(xiàn)周圍忽然一片安靜，它相當(dāng)神氣地嚶嚶叫了兩聲，仿佛自認(rèn)為很厲害很霸氣。

    但實際上……簡直像是非要坐在家長肩膀上的熊孩子，沒有霸氣，只有可愛。

    當(dāng)獸人們看到幼龍順著衣袖爬出來時，一個個都已經(jīng)石化，本就相當(dāng)大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不可置信地盯著那一團軟綿綿的小家伙。

    雖然看起來又小又蠢萌，但這翅膀、這腦袋……真的太像了！

    看見幼龍獨自爬到肩膀上，中間爪子抓著衣袖一晃一晃的，離得最近的吉蒼差點沖出去接住它，獸人們一個個前傾著身子探著頭，仿佛恨不得立刻就把小龍搶走。連蒼婆婆身邊都有失控的冰元素打著旋，變成了一片雪堆。

    希爾雅無奈地戳了戳跑出來換了個地方睡覺的幼龍，回頭看到一雙雙驚呆的大眼睛，莫名看出了幾分痛心疾首和緊張。

    旁邊看熱鬧的玩家咔嚓截了個圖，發(fā)到論壇上配字：“冷酷無情家長vs試圖搶孩子的溺愛怪蜀黍怪阿姨”。

    希爾雅淡淡地繼續(xù)說起見面的事，“它破殼后曾對北部冰原長鳴，風(fēng)白與風(fēng)赤應(yīng)該曾說起過這件事，我覺得冰原上可能有它的族人或過往，請你們考慮一下?！?/br>
    幼龍半睜著眼睛歪頭看向?qū)γ?，蒼婆婆看著它，又被族人拉著衣服瘋狂暗示，差點直接點頭。但很快蒼婆婆回過神，她沉穩(wěn)表示：“我們可以答應(yīng)你的要求，這只幼崽很可能與我們部落有關(guān)，當(dāng)然由我們照料?！?/br>
    “不?！毕栄啪芙^了，“我們只是過路做客。我會帶著它一起去冰原尋找族人，如果最終找到了，它愿意留下，我不會阻止，但沒找到之前，我希望你們不要勉強?！?/br>
    兩邊僵了一會，幼龍自己擺的霸氣姿勢終于維持不住了，迷迷糊糊地往前一栽，被希爾雅接住，把出來一會就變得冰涼的小龍塞回袖子里。

    她隱約聽到了獸人們的遺憾嘆氣聲。

    “也許這是獸神的指示……”蒼婆婆低低的聲音幾乎沒人聽到，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了。“我們將迎接希爾雅閣下來冰原做客，但只有你和這只幼崽?！?/br>
    在幼龍面前，他們的底線仿佛可以一退再退，小心翼翼一直看著希爾雅的袖子，簡直迫切極了。

    “可以?！毕栄劈c頭，走下山石。

    “現(xiàn)在出發(fā)？”

    “現(xiàn)在出發(fā)?！?/br>
    蒼婆婆和希爾雅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希望你能夠跟上?！鲍F人們慢慢伏下身體，四肢著地，瞬間彈了出去。

    而唯一看起來像人類一樣蒼老瘦弱的蒼婆婆，在獸人奔騰卷起的風(fēng)和碎冰中，黑羽覆蓋了她的身體，黑色的龐大翅膀展開，卷起一陣狂風(fēng)。她飛起來低頭看著下方，像是一只冰冷的黑鴉。

    先前每次出現(xiàn)，她都是從獸人身上下來，看起來仿佛沒有任何異化，只是擁有施法能力。但顯然這只是個假象。如果有人認(rèn)為近身攻擊是她的弱點，只會在強悍的翅膀和利爪下喪命。

    以前不露出來，是一副底牌，現(xiàn)在表露出來，則是為了展現(xiàn)實力。

    希爾雅好像沒看到她的變化一樣，按照自己的規(guī)劃，從玩家們探索出的位置穿過薄冰。

    剛走過幾十米，踏上冰原，冰原的極寒瞬間從地下涌上，沒踏入青銅的普通人站在上面，恐怕不出幾秒鐘就會被凍僵、再被凍成冰雕。但在希爾雅的感知中，冰原有著另一種景色，屬于元素潮汐的美麗。

    自然條件限制了登上冰原的超凡者能力，除了這里最高的冰、水兩系天賦，擁有其他天賦的超凡者都會感到渾身難受。這既是環(huán)境中元素潮汐的壓制，也是他們難以吸收這部分元素補充自身的困境。

    雙系以上的天賦并不多見，而擁有冰、水天賦的超凡者，也難以正面對上習(xí)慣了本地環(huán)境的獸人部落。

    獸人們跑得不快，連蒼婆婆都只是飛起來，飛在不遠(yuǎn)處等待著希爾雅的不適應(yīng)和請求幫助。

    希爾雅仔細(xì)感受了冰原之上元素潮汐和死亡海域的區(qū)別，確定這片大陸和死亡海域并不一樣后，邁步繼續(xù)向前。

    金紅的火球躍出虛空，本只有照明功能的明耀之火暖熱了她附近的空氣，疾風(fēng)讓她走出一步卻能有幾米遠(yuǎn)，起伏的冰雪則變得柔順平靜。

    風(fēng)無法阻止她，冰雪嚴(yán)寒也是。蒼茫雪原呼嘯的寒風(fēng)在她到來后，仿佛變成了一個乖寶寶。

    “咦?！毙乃己唵蔚墨F人們看到希爾雅追上來，驚訝的聲音和愉快的咕嚕歡呼聲混在一起，親親熱熱地蹭過來，想要帶著她一起走。白狼和大貓貓狗狗們都停了下來，圍著希爾雅，試圖請她登上自己的背。好像自從見到幼龍爬出來，在他們眼里希爾雅就成了半個自己人。

    蒼婆婆看到?jīng)]有攔住希爾雅，對她的能力有了新的認(rèn)知。有些擔(dān)憂，但更多的是期待。她制止示好的族人們，拍打著翅膀飛在隊伍前面，為整支隊伍領(lǐng)路。

    冰原白茫茫一片相當(dāng)遼闊，全速前進(jìn)的獸人隊伍將開飛艇興沖沖追來的玩家們都甩在了后面。希爾雅婉拒了騎獸人的邀請，卻一直跟上了他們。

    遙遙能看到一片起伏的白色山丘時，獸人們仰頭發(fā)出呼喊聲，雖然沒有說話，但聲音里的愉快和回家的輕松感相當(dāng)清晰。

    幼龍一路上對冰原毫無反應(yīng)，躲在希爾雅袖子里呼呼大睡。希爾雅猜測，也許只有看到那個“獸神”或者別的什么，它才會有感覺，或者只能去找龍骨島嶼試試看。

    大部分獸人撒歡般快速跑遠(yuǎn)了，蒼婆婆收攏翅膀落下，和吉蒼一起帶著希爾雅往另一個方向走去，靠近山丘。

    “這是我們覲見獸神的路。”蒼婆婆沙啞地說。

    第180章 （二三更）

    希爾雅知道獸人部落一定就在附近,但并不要求進(jìn)入他們的部落。希爾雅本就沒有靠近獸人部落、打探獸人部落消息的打算，對陪著她直接去解決問題的安排相當(dāng)滿意。

    只是，他們稱之為“獸神”,曾反復(fù)熟悉過隕落半神散發(fā)出的精神力量的希爾雅，卻在這里沒有感知到任何規(guī)則性的存在。

    這里沒有半神及以上的力量。

    越往山丘走去，落滿冰雪的幾層樓高丘陵就越清晰,山丘綿延著擋住了死亡海域的腥風(fēng),為獸人部落在冰原上留下了一片相對安寧的環(huán)境。

    希爾雅注意到山丘不遠(yuǎn)處豎著石碑,上面只刻了一行數(shù)字,還有一盞相當(dāng)古老的風(fēng)燈。她曾在神學(xué)院的偏門記載里看到過,千年前這盞燈剛出現(xiàn)時很受歡迎。但獸人們走過石碑,沒人多看它一眼。

    “這個看起來挺好看的，對吧？”吉蒼跟在旁邊,憋了半天找出來一句話。

    希爾雅觀察了一下燈盞，“這是燈,你們不點燈嗎？”

    吉蒼茫然地?fù)u搖頭，“燈？”

    也許很多年前這里曾是獸人部落進(jìn)門前的引路燈，被遙遙從大陸帶來,經(jīng)歷過無數(shù)困難后留在這里，在風(fēng)雪中點亮燈盞等待家人回來。但現(xiàn)在馬燈早已被凍裂，里面也沒有油,黑漆漆的，看起來很多年沒有人用過了。他們甚至不知道它是什么了。

    希爾雅搖搖頭,注意到蒼婆婆的無奈表情，沒再說下去。

    山丘盡頭有一片凹陷,堆放著獸皮、新鮮的果子和血淋淋的rou,應(yīng)該是獸人們供奉的物品。但希爾雅既沒看到神像,也沒看到祭壇，這里只有一片冰雪。

    蒼婆婆低頭跪拜，“獸神大人，守護(hù)魔族的您，我們?yōu)槟鷰砹四淖迦?，請睜開眼看看吧——”

    “嚶……？”睡了一路的幼龍?zhí)匠鲱^，像小狗一樣抽著鼻子，左看右看，又被凍得可憐巴巴打了個噴嚏，噴出一股火苗。

    “……”地面忽然開始微微震蕩，無形的壓力在附近擴散。

    希爾雅正在觀察到底“獸神”在哪里時，忽然看到，面前冰白的山丘上露出了兩個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