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一起回書店，張晨星打開自己的自行車，朝梁暮方向推了推：“距離不遠(yuǎn)，騎車去吧?！?/br>
    “行?！绷耗嚎缟宪?，察覺到張晨星坐了上來：“你給我指路?！彼麑埑啃钦f。

    “好?！?/br>
    張晨星抓著他衣服，微微仰起臉曬太陽。

    一直到民政局門口，兩個人都沒講話，彼此???看一眼，走了進(jìn)去。

    蓋章那一下，聲音不小，梁暮心里的石頭突然落了地，有種塵埃落定之感。

    是，塵埃落定。

    張晨星也想到這個詞。

    她自始至終都是清醒的，從沒有任何一個瞬間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看了眼梁暮，他也在看她，手伸過來，抓住了她的手。

    直到出民政局兩個人都沒有講話，只是梁暮的手握得緊，張晨星甚至覺得有一點點疼。

    “輕點。”她說。

    “哦?！绷耗何⑽⑺闪耸謩艃海粗荒槆?yán)肅的張晨星，突然笑了。

    “你把我的證給我?！?/br>
    “做夢?！绷耗号呐淖约阂路诖骸拔冶９堋Ｎ也惶嘈拍??！?/br>
    “我能拿它干什么？”

    “誰知道你拿它干什么。”梁暮敲她腦門兒：“蔫壞。”

    張晨星看著梁暮，這是她自己選擇的家人。

    “你對我有什么要求嗎？”梁暮問她：“你可以列出你的禁忌和底線，還有你對我的期望?！?/br>
    “沒有?！?/br>
    “那我也是第一次結(jié)婚，沒什么經(jīng)驗。請你多多指導(dǎo)。”

    “嗯?！?/br>
    “然后我是這么想的…”

    “住我那。”張晨星打斷梁暮的話：“現(xiàn)在去買必備的東西。”

    “然后就…過咱們的小日子？”

    “要不還是維持現(xiàn)狀？”

    “不！”梁暮覺得自己有點頭暈。那種感覺就像接連吃了蛋糕、巧克力、糖果，血糖上來了，讓他整個人都有點眩暈。

    梁暮想，我媳婦真是一個爽快人，一句煽情的話都沒說，就讓我搬過去了？要跟我過日子了呢。

    “婚禮呢？我想…”

    “不需要婚禮?！睆埑啃钦f：“千萬別要，我不喜歡?！?/br>
    張晨星討厭熱鬧，每當(dāng)她身處于熱鬧之中，都覺得自己是一座孤島，哪怕這熱鬧跟她有關(guān)。

    “好，那咱們看看家里缺什么，現(xiàn)在去買吧?！绷耗赫f。

    又騎著車帶張晨星回家。

    秋日的陽光真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張晨星終于不再捏著梁暮衣服，而是局促地攬著他的腰。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好走進(jìn)一段婚姻的準(zhǔn)備，但在這么好的天氣里，坐在梁暮的自行車后座上，被古城的陽光曬著，聽著車轱轆壓在青石板路上的聲響。

    這一切讓她安心。

    “多騎一會兒?！彼f。

    “好，當(dāng)作婚車巡游?！?/br>
    梁暮騎車帶著她繞過古城。

    真奇怪，2016年的秋天，電子產(chǎn)品那么發(fā)達(dá)，婚禮形式花樣繁多，而他們，騎著破舊的自行車環(huán)游古城。

    這感覺很奇妙，又好像發(fā)生在古城里根本不必稀奇。

    反正身邊的這個人，一無所有。

    但是可以依靠。

    結(jié)束了單車巡游，又開車去買東西。

    梁暮買了新的廚具碗筷，斥巨資買了一對杯子，還有一些日用品，然后把他的行李搬到張晨星家里。

    馬奶奶坐在輪椅上，懷里抱著兩盆花，一盆是梁暮的，另一盆是她和馬爺爺養(yǎng)得最好看的。由馬爺爺推著她，跟梁暮一起送到張晨星家里。

    馬爺爺環(huán)顧四周，猛然想起當(dāng)年張晨星父母結(jié)婚的時候，似乎也是這么簡單。但兩個人的感情可真好。

    周茉下了班趕來，看到這一切，被嚇傻了。

    張晨星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這么嫁人了。

    梁暮招呼大家：“在晨星的要求下，我們不準(zhǔn)備辦婚禮了。所以今天晚上，請大家一起看一場露天電影吧。”

    還是城邊那個快要作廢的公園，一塊巨大的帷幕放露天電影。梁暮說要去開尿，起身走了。

    周圍燈光突然暗下來。

    帷幕拉開，站著一整支合唱團(tuán)。

    梁暮站在最中間，只說了一句：

    “祝我們新婚快樂?！?/br>
    沒有人知道“我們”中的另一個人是誰，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前的合唱團(tuán)，歌聲太美了。

    “乘著歌聲的翅膀

    親愛的請隨我前往

    ……..”

    梁暮消失那兩天，邀請了很多合唱團(tuán)老友。有自己團(tuán)的，也通過朱老師聯(lián)系到繁星合唱團(tuán)的一些人。打電話、買車票、訂酒店、遠(yuǎn)程排練，花掉他身上所有的現(xiàn)金。梁暮沒說新娘是誰，他知道，張晨星不喜歡。而他很慶幸，年少時一起歌唱的朋友們什么都沒有問，一群人，來自十多個地方，奔赴一場特別的婚禮。

    所以在這樣一個夜晚，公園燈光昏暗，他們在別處候場，沒有所謂的故人重逢。

    只有這么一場演出，送給張晨星女士。

    祝她新婚快樂。

    第34章 3090天

    這場合唱太動人了。

    白色禮服黑色西裝, 站成半圓。最令人意外的是方紅年老師。

    這幾年他身體狀況堪憂，已經(jīng)逐漸淡出了大眾視野。而今天他花白著頭發(fā)站在那里，指揮一次在外人看來無足輕重的合唱表演。

    好像多年前, 在國家音樂廳里, 他帶著少年們?nèi)ジ耙粓鲆魳肥⒀纭?/br>
    大家都在安靜聽著。

    張晨星看著梁暮，他一如從前模樣，鋒芒畢露。歌聲結(jié)束, 梁暮擁抱方老師：“謝謝您能來?！?/br>
    方老師笑了：“我來猜猜，這個城市、這場演出, 或許新娘是—”他在梁暮耳邊小聲說：“你的遠(yuǎn)方朋友?！?/br>
    梁暮微微紅了臉。

    方老師用力拍他肩膀：“得償所愿了年輕人！”

    是在多年前，梁暮把自己的禮物夾在合唱團(tuán)的郵包里, 禮物上寫著：“送給好朋友張晨星?！变撉倮蠋熆偸切α耗簳樇t, 而方老師覺得少年情竇初開最動人。

    梁暮的目光跟人群里的張晨星相遇，像在浩瀚的銀河里遇到最亮的那顆星。細(xì)細(xì)想來，實屬不易。

    當(dāng)一切熱鬧散盡，兩個人坐在公園一角，仿佛剛剛的一切并未發(fā)生，只是一場輕飄飄的夢。但那種感覺卻還在心頭, 能讓人記很久。

    “再坐就天亮了?！绷耗赫f, 看到張晨星的外套略微單薄, 就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罩在她身上。

    “走?！?/br>
    “去哪兒？”

    “買計生用品?！睆埑啃怯昧诉@么一個官方的詞, 讓梁暮不敢笑出聲。

    “關(guān)門了吧？”

    “街口有24小時店?！?/br>
    “行?！?/br>
    兩個人騎著自行車向回走, 路過那家24小時便利店停了下來。彼此看一眼, 都沒挪騰一步。梁暮咳了聲：“要不我待會兒自己出來買？你站在這里感覺有點怪異。”

    張晨星不太懂哪里怪異，直直看著梁暮。后者嘆了口氣, 手虛遮著她眼睛：“算了你別看了?！?/br>
    “大號?！睆埑啃峭蝗徽f了這么一句, 以為梁暮為難。見他吃驚地睜大眼睛又說：“正常情況下便利店只有中號, 你去試試運氣?！彼纳袂楹孟裨谡f一間在平常不過的事，而梁暮一動不動格外讓她困惑和…不耐。

    “快點?！睆埑啃谴咚?，甚至想替他趕緊買了。

    梁暮抬腿向便利店走，他是有一點好運氣的，買到了大號，卻也順手揣了一盒中號。這太詭異了。當(dāng)他載著張晨星回到他們共同的家，鋪天蓋地的緊張和局促把梁暮包圍了。

    他不知道別人的新婚之夜是不是也如此。

    此刻的他甚至不知道家里的浴室在哪里，更別提遇到洗澡洗了一半水涼了這樣的糗事。出來的時候穿著整套長袖睡衣，怕張晨星抵觸。

    他也想不到自己的新娘盤腿直直坐在床上，一邊打坐一邊等他洗澡出來。聽到聲音睜眼看著他，又輕輕拍了拍床，讓梁暮坐在她身邊。

    “我問你一個問題?！睆埑啃钦f。

    “你問?！?/br>
    “有過經(jīng)驗嗎？”

    “…？”

    張晨星女士可以動手殺了我了，梁暮竟然有羞愧難當(dāng)之感，寧求一死以圖痛快解脫。

    “你為什么這么問?！?/br>
    “了解清楚，有利于開展相應(yīng)活動，同時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張晨星掃了一眼梁暮，罕見地解釋了一句：“避免因為第一次不成功就判斷為能力不行的誤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