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明涔摸摸她的臉：“心疼了？”

    她吸吸鼻子，有些自責地說：“這都得怪我，如果你沒當警察，你的左手也不會受傷了?！?/br>
    賀明涔眼底一軟。

    “有什么好怪你的。當時是死了兩個人，但還有三個人活了下來，我不后悔用一只左手換了那三個人的命?！?/br>
    清雋面龐浮現(xiàn)出淡淡笑意，他輕聲說：“以前是只想做讓你能放心依靠的人，當了警察以后，我發(fā)現(xiàn)我還可以讓更多的人放心依靠我，無論我一開始做警察的目的是什么，只要我穿著這身警服，這份工作對我而言就有意義?！?/br>
    警局里的每一個警察都在為各種大大小小的案件忙碌著，每一樁案件代表著背后至少有一個受害者，而這些受害者，就是他們忙碌的意義。

    其實不光是警察，政法系統(tǒng)的每一個人，都是為了這樣的意義而存在的。

    因為他的一番話，喻幼知的內(nèi)心漸漸明朗。

    ……然后就打了個噴嚏。

    “忘了你有鼻炎，”賀明涔皺眉嘖了聲，“趕緊進去?！?/br>
    他先下了杠，然后將她抱了下來，從兜里掏出紙巾給她擤鼻涕。

    喻幼知乖乖用力地擤，他去丟紙巾的時候，她無可奈何地想。

    她怎么能不愛他。

    明明高傲，卻又那么恰好地在適當?shù)臅r候釋放溫柔。

    -

    即使爸媽的死因并沒有因為重新調(diào)查而發(fā)生反轉(zhuǎn)，但喻幼知還是決定加入案件。

    爸爸在天之靈，一定也會贊成她的選擇。

    徐組長很高興，表示歡迎她的加入。

    師父老沈也很高興，不單是為了案子高興，更是因為徒弟跟他久了，做助手用起來也方便。

    比自個兒的親生女兒還有默契。

    老沈的女兒沈語最近放寒假了，同專業(yè)的其他學(xué)生都在為去哪兒實習(xí)發(fā)愁，而她則是直接沾了老爸的光，一放假就直接到檢察院報道了，正好又碰上這么個大案子，于是理所應(yīng)當?shù)卮蚱鹆穗s。

    “正好了，馬靜靜那邊小喻你過去幫著照看吧，”老沈說，“我本來還想著小語和馬靜靜年紀差不多，應(yīng)該會有共同語言，誰知道完全沒有，馬靜靜每天張口閉口還是要喻檢察官，也不知道她為什么關(guān)系就跟你這么好?！?/br>
    沈語和馬靜靜沒有共同語言的緣由其實不難想，一個是在幸福家庭長大的女大學(xué)生，什么苦都沒吃過；一個受原生家庭迫害，很小就輟學(xué)出來闖社會，什么苦都吃過了，這樣的兩個女孩雖年紀相仿，人生卻天差地別，又怎么可能會有共同語言。

    當天喻幼知就叫賀明涔開車送她去看了馬靜靜。

    去的時候沈語正好在跟馬靜靜談話，馬靜靜興致不高，然而在看到喻檢察官和賀警官的時候，她眼睛明顯地亮了亮。

    “你們來啦？”

    沈語有些難過地撇了撇嘴，和他們打招呼：“小喻姐，賀警官?！?/br>
    沒多久，她就把喻幼知拉到一邊去，找她討要跟馬靜靜友好相處的秘籍。

    趁著沈語拉著喻幼知出去說話，賀明涔直截了當?shù)貑栺R靜靜。

    “怎么，只喜歡你的喻檢察官？”

    馬靜靜撇嘴，下意識反駁：“什么我的，不是你的嗎？”

    隨后她嘆了口氣，又說：“不是不喜歡沈語，就是看到她的時候，心里會有點嫉妒，她看著好單純，一看就是在幸福家庭長大的女孩子，明明我還比她小一歲呢?！?/br>
    本以為這種比較矯情的抱怨不會引起警官的任何反應(yīng)，然而卻聽到他說：“人不能選擇自己的出生，但是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你的下半輩子還長著?！?/br>
    馬靜靜呆愣愣地眨了眨眼。

    “你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高冷的賀警官嗎？媽耶，我竟然有生之年能從你的嘴里聽到安慰的話，我不是喻檢察官，你別認錯人了啊?！?/br>
    “……”

    賀警官又恢復(fù)到了往日那副板著臉的死樣子，面無表情地囑咐她：“這段時間哪兒也別去知道么，周斐還沒找到，所以你的處境很危險?！?/br>
    馬靜靜猶豫地張嘴，最后只是輕輕嗯了聲。

    等人走后，她才緩慢掏出手機，解了鎖翻看最近的消息。

    其中一條消息，是周斐發(fā)來的。

    她當時看到，第一反應(yīng)就是告訴賀警官，周斐有消息了。

    然而點開對話框后，消息的內(nèi)容卻讓她不敢動彈。

    「馬靜靜，如果想讓周斐活著就聽我的，敢告訴警察，后果自負。」

    -

    “周斐還沒有消息嗎？”

    回去的路上，喻幼知忍不住問道。

    一看到馬靜靜就會想到周斐，都形成習(xí)慣了。

    “沒有，”賀明涔說，“這時候沒消息，其實也算是一種好消息?！?/br>
    也是。

    不再提周斐，喻幼知換了個人提：“過兩天我?guī)煾笐?yīng)該會找席嘉來問話，雖然我已經(jīng)跟我?guī)煾刚f了，她對她爸做的事應(yīng)該什么都不知道，但我?guī)煾刚f這是流程，不能省?！?/br>
    “那就按流程辦事吧，席嘉肯定比他爸好對付，到時候你師父也能輕松點。”

    然后話題就結(jié)束了。

    喻幼知發(fā)現(xiàn)他們最近聊的都是工作，有關(guān)于兩個人的話題少之又少。

    確實沒有辦法，誰讓他們算半個同行，又在同辦一個案子。

    正在想要聊些什么有關(guān)于兩個人的話題，賀明涔突然問她：“去你家還是去我家？”

    猝不及防的轉(zhuǎn)向。

    這是兩個人的話題吧？

    來不及多思考什么，喻幼知說：“……去你家吧，我想擼貓?！?/br>
    小少爺?shù)呢垖嵲谑情L得可愛還乖，去了這么幾次，小少爺這個主人都沒變貓奴，她倒是先進化成了貓奴，還在網(wǎng)上買了好多貓咪用品，就差沒把貓從他家拐到自己家里去。

    然而等到了家，喻幼知的手還沒碰到他家的小橘貓，就被賀明涔一把抱到了腿上。

    男人一回家，在外面那副冷冷疏離的樣子就沒了，說的話也放肆起來。

    “擼什么貓，擼我?！?/br>
    說是讓她擼自己，卻不安分，掐著她的下巴直接親。

    多虧了賀警官的脫敏治療，一開始喻幼知還不愿意在客廳沙發(fā)上，因為客廳里有貓看著，可是幾次之后，她已經(jīng)完全習(xí)慣了。

    對此她只能在心里說服自己，反正品種都不同，無所謂了。

    之前還覺得公寓里的沙發(fā)太小，擠著不舒服，原本是打算換個大點的沙發(fā)，但幾次之后賀警官突然發(fā)現(xiàn)，把人逼到沙發(fā)角落里邊親邊欺負的感覺特別好，因為不像床，沙發(fā)有扶手，方便把她的兩條腿搭在上面，讓他能看得更加清楚，勾得他目不轉(zhuǎn)睛。

    擼完小少爺這只大型“貓”后，喻幼知沒力氣了，尤其是腿酸，只能被抱到床上。

    “我沒帶換洗衣服過來，”她抱著枕頭吩咐道，“等下麻煩你開車過去幫我拿套衣服過來?！?/br>
    照平時賀明涔肯定是會答應(yīng)的。

    然而今天他卻沒有點頭，而是想了個不用來回跑的好辦法。

    “要不你搬過來吧，嗯？住我這邊交通比較方便，你如果不想搭地鐵，我每天開車送你去單位也行。”

    喻幼知咽了咽口水。

    確實很方便，這對于一個通勤人來說實在是太大的誘惑。

    但她沒有答應(yīng)得那么干脆，還是稍微矯情了一下。

    “不太好吧，這不是非法同居嗎？我們倆都是公務(wù)員，影響不好?！?/br>
    本來她期待的是小少爺再哄幾句她就答應(yīng)了，誰知賀明涔沉默片刻，竟然直接說：“那我們什么時候去領(lǐng)個證？”

    ……求婚嗎？

    喻幼知：“你開玩笑吧？”

    賀明涔：“我拿領(lǐng)證開玩笑干什么？”

    她睜大了眼看他：“你居然是認真的嗎？”

    賀明涔皺起眉，臉色rou眼可見地冷了下來。

    “跟賀明瀾訂婚就快得很，跟我領(lǐng)個證你猶猶豫豫？”

    “不是，”又扯到了賀明瀾，喻幼知趕緊解釋，“因為訂婚是假的，可是領(lǐng)證結(jié)婚是真的呀，意義不同的?！?/br>
    這個解釋很真誠，小少爺勉強能夠接受，扯了扯唇，問她：“那你要猶豫多久？”

    “等案子結(jié)束？”喻幼知想了想，冷靜分析道，“最近連圣誕節(jié)和跨年都直接在單位里過的，我怕案子不結(jié)束，到時候領(lǐng)證領(lǐng)到中途，我們倆就被叫去加班了?！?/br>
    “……”

    非常有這個可能。

    小少爺不是不講理的人，這個理由很充分，于是他高冷地點點頭，答應(yīng)了。

    愿意講道理的小少爺即使板著張臉，看著都特別可愛，喻幼知忍不住親了親他的臉。

    他輕輕白了她一眼，又伸出一根指頭戳著她的臉頰推開。

    “少來?！?/br>
    喻幼知嘿嘿笑，窩在他懷里，抱著他瘦而有力的腰，聲音里帶著好奇，還有幾分抑制不住的小竊喜：“我看別人都說比起女人，其實男人對結(jié)婚沒那么積極。少爺，你怎么一點都不猶豫啊？”

    小少爺?shù)暎骸坝惺裁春锚q豫的?！?/br>
    “畢竟賀叔叔跟阿姨——”

    喻幼知沒說完，顧及著他的感受，但賀明涔懂她的意思。

    他說：“我們跟他們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

    “哪兒都不一樣。”

    不一樣在他心里橫豎都是這個人，只想和這個人在一起，除了懷里的這個人，他想不到跟其他人去領(lǐng)證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