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后街的小食肆 第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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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官?”那仆婦不解,生老病死尋常事,報官做什么? “我疑心祖母是被這個毒婦害死的!”張申指著岑開致,目眥欲裂的說。 岑開致只覺得他聒噪。 大理寺來的捉事人是徐方,張申還請來了替曲氏診脈的兩位大夫。 “雖說張老夫人是咳喘難寧,但鄙人昨日剛剛診脈,少說應(yīng)還有半年壽數(shù)才對?!?/br> “是,鄙人也看過方子,溫養(yǎng)對癥,并沒有下什么吊命的虎狼之藥。” 岑開致眸珠微動,這兩位大夫她知道,并不是什么窮郎中,而是善濟坊的坐堂郎中,不缺家資,也頗有名聲,若說是被張申收買,岑開致也覺得不大可能,再一想到那扇洞開的窗,岑開致心道,‘難道祖母的死真的有異?’ 可昨夜只有她一人跟祖母在一塊,豈不只有她一個嫌犯。 此時床上曲氏合了眼,面容安詳,而岑開致正握著她的手出神。 徐方看了一眼,心道,‘若是這小娘子害人,眼下還捏著尸首一副緬懷悲痛樣,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這么說,絕無可能是自然病死?”徐方問。 兩個郎中對視一眼,卻也不敢下這個鐵口。 “老人家年歲大了,夢中西去的都有,明明是你求她留下侍疾,怎么成她害人了?我看是你栽贓還差不多!”公孫三娘護在岑開致身前,道。 張申提起岑開致告張申下獄之事,話頭一轉(zhuǎn),卻成了岑開致怨恨當(dāng)年曲氏訂下這門親事,毀她一生。 一直沉默不語的岑開致忽然開口,道:“莫說我對祖母并無恨意,論起動機來,是我隔了這么多時才跑來殺一個老人比較說得通,還是張申為了盡數(shù)掌握祖母遺產(chǎn),所以下殺手更合乎情理呢?” 徐方瞥向張申,張申有條不紊的說:“我問心無愧,脈案藥方具在,兩位大夫也可作證,祖母是給了我一些產(chǎn)業(yè)金銀,可我是家中唯一男丁,需要急在這一時?” “鄭氏的兒便不算個男丁了?” “不是我心存詛咒,垂髫小兒,多病之身,如何支應(yīng)門戶?” 見岑開致和張申你一言我一語的,徐方有些不耐,此時仵作也簡略的驗過尸首,道:“并無因外力窒息的痕跡,身上也無外傷,更沒有中毒,看著的確像是肺道阻塞,心力衰竭一類的病老死法?!?/br> 兩個大夫也道:“年歲到了,又病了多時,確也可能。” 張家下人去報官時隱瞞了曲氏老邁纏綿病榻,徐方本有些不滿,不過張申迎他的時候塞了一張銀票,又道:“岑氏與江少卿茍且,盼能登門入室,向我祖母索取金銀以作嫁妝倚仗而不得,故心生歹念。” 徐方聽他一本正經(jīng)要按個罪名給岑開致,心中冷笑,真以為他是吃白飯的傻子不成。 “既如此,就按仵作所驗定論,什么雞毛蒜皮的狗屁事,以為大理寺是你自家衙門不成???” 徐方轉(zhuǎn)身要走,張申不解他拿錢不做事,趕緊追上,豈料徐方狠白他一眼,低聲呵道:“仨瓜倆棗打發(fā)誰呢???爺來這一趟,還得費些腿力!” 張申自以為江周二人勢同水火,自己此番將岑開致交到周錦錄手中,也算江星闊一項短處,合該好好拿捏江星闊一番,怎么就輕輕放過了? 張申生性卑劣,由己度人,卻不知周錦錄雖然精于算計,耽于享樂,又樂于謀利,但張申如此粗陋的一個局,就連徐方都不會往下跳。 徐方離去前還覷了岑開致一眼,道:“岑氏,你也不要在此處惹人生厭了,速速離去才是?!?/br> 公孫三娘連連答應(yīng),半拖半扯的架著岑開致,借著徐方的勢離去了。 雖離了張家,岑開致卻沒有走遠(yuǎn),兩位大夫一出門就被她給堵住了,他們對視一眼,都有些不解,眼前的女娘雙目布滿血絲,面容冷肅,看起來全然不似平日里那般可親柔美。 “二位,我祖母的死,究竟有沒有異樣?” 第35章 米粥和鄭氏 米粥用小火煨了多時, 緩慢猶豫的吐出一個白潤的泡,錢阿姥攪了攪,撇出最頂上那一層濃密粘稠的米油,又吩咐阿囡, 道:“先把蜆子燙了, 燙一會就成了, 小心, 手別燙了?!?/br> 阿囡一臉認(rèn)真的點點頭, 小心翼翼的把河蜆沒進濃白的米粥里,她頭一回弄, 心里沒底,時不時就夾出來看看,等河蜆張開外殼露出白嫩的rou, 再碼到一旁的瓷碟里。 錢阿姥端著米油去敲岑開致的門, 只是手還沒落下去, 門就開了。 岑開致看起來已無大礙,只是神色略有幾分憔悴, 見到錢阿姥手中的米油, 她一笑, 端起來便飲盡了。 “你別以為喝了這個就夠了, 我讓阿囡給你燙河鮮呢, 去吃,快去吃?!?/br> “阿囡給我燙?”岑開致從不讓她碰燙熱的東西,今日是錢阿姥有心要磨一磨她的毛躁性子。 “是啊,所以你快些去看著她。”錢阿姥沒上過學(xué), 連正經(jīng)名字都沒一個, 卻是很曉得‘因材施教’的道理, 手下幾個孩子輪番拿捏有余。 蜆的鮮直沖腦門,只要時節(jié)對,夠新鮮,江河湖海的鮮味魚獲都不需要什么繁復(fù)的調(diào)味,瑞安府的青蟹蒸就夠了,明州焗蝦蛄連鹽都不放,臨安的小河蝦白灼后連個醋汁都不用,空口吃滿是鮮甜。 開食肆后,岑開致少有這樣只要張張嘴,就有人一樣樣喂進她嘴里的享受。 阿囡喂得有些手酸,岑開致就把她攬到懷里,剝蝦給她吃。 “致姨,心口還悶嗎?”阿囡問。 “好些了?!?/br> 兩位大夫說曲氏算得上高壽了,尋常人家這個年歲,便是無災(zāi)無病,也有一覺睡過去的,還勸岑開致想開些。 話雖這么說,可岑開致就是覺得還有哪里不對勁。 她無聲的嘆了口氣,道:“你還知道心口悶吶?” “我想阿爹阿娘的時候心口就悶悶的。”軟糯的童聲似在說一句尋常閑話,卻叫人無比酸痛。 岑開致一時無言,和煦淺金的陽光落在天井里,細(xì)末浮塵在懸在其中,倒像是微小的魚兒游弋在澄明無垢的池里。 江星闊出現(xiàn)在這片池水里,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奇異融洽。 “回來了?”岑開致不自覺輕笑。 江星闊之前在榷場擒獲了幾波走私商販之后,似乎就頗得上頭重視,向陳寺卿將他借調(diào)了去,不知忙些什么。 他走近了些,岑開致看見他面上一撇粉,是痂落后長出的嫩rou,微微蹙眉。 “你臉怎么了?” “我聽泉九說了?!?/br> 江星闊一愣,渾不在意的說,“被刀尖蹭了一下。” 岑開致踮起腳細(xì)細(xì)看,江星闊彎腰遷就她,道:“還算徐方識相,若是聽那個混球擺布,且等我回來細(xì)算舊賬?!?/br> 岑開致怕會留疤,看得專注,溫?zé)岬臍庀⒁魂囮嚀嵩诮情熌樕?,并未散去,又?jǐn)n成一道guntang的幻覺,順著下頜、脖頸、胸膛向下游走。 “也只因祖母病了多時,她的死表面上確看不出錯來?!?/br> 岑開致說著就見江星闊忽然直起腰板,目光可疑的往身下瞥了一眼。 “怎么…… “你心存疑慮,不妨說出來?!苯情熞荒樥敝笨粗_致,不叫她注意到微妙收斂的站姿。 岑開致覺得江星闊有些說不上的古怪,“坐下慢慢說吧。你可吃了嗎?” 江星闊搖頭,小竹椅給阿囡坐還富余,給岑開致坐正好,給江星闊坐則…… 有些擠。 坐進去不難,只怕等下站起來連著竹椅一起拔不出來就尷尬了。 江星闊只好坐在門檻上,吃蝦剝殼,燙蛤敲蟹,吃得一地狼藉,滿額細(xì)汗。 岑開致因曲氏之死而淤堵心中郁結(jié)愁悶,江星闊在軍中積壓的緊繃疲倦,統(tǒng)統(tǒng)宣泄干凈。 阿囡得了岑開致給的兩個銅子,高興的要去買糖豆吃,被錢阿姥眼疾手快的提了回來,癟著嘴練字去了。 “如你所言,是覺得窗戶有問題?” 岑開致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我也不清楚,后來我私下找了祖母院里的仆婦,她說窗戶壞了多時未修,平日里夾一疊厚紙就能關(guān)住,再加上開春氣候轉(zhuǎn)暖,祖母時常想透氣,這窗戶便也不似冬日鎖閉,時常開著,便也湊合著用了。那天是三娘關(guān)窗,她不知窗戶壞了,可能只是隨手一關(guān),被夜風(fēng)吹開也未可知?!?/br> 說著,她輕輕嘆了口氣,道:“人人都像在說真話,就連張申他,他說,祖母的病,是他決意請人延醫(yī)用藥,精心養(yǎng)護的,若是祖母死了,我不會再登張家的門,而且我那日看他的神色,確也是意料之外,再者,若是他動了手腳,即便被我一激再激,又如何敢去大理寺報案,不怕作繭自縛嗎?” “你激他去報案的?”江星闊意想不到。 岑開致按著心口,輕輕蹙眉,“嗯,祖母是死不瞑目,許是因為這樣,我心里總有疙瘩?!?/br> 停靈守喪,岑開致進不去張家,不過送葬隊伍經(jīng)過的大路又不姓張,岑開致就站在那,張家人還敢來趕不成? 曲氏去世,張申需得服喪一年,吏部新擬的進士授予官職名錄之中并沒有他。 如此看來,張申身上的嫌疑又少幾分。 送葬,孝子賢孫總要打頭。張家男丁寡薄,岑開致一打眼看去,就見到朱氏、何氏,一個個干癟皺縮似核桃,哪里還有從前半分嬌養(yǎng)婦人模樣,瞧著不過是個老態(tài)縱橫的婆子。 鄭氏牽著小兒,一路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倒是滿目慈愛。只是小兒頑皮,又不知生死含義,伸手去摸棺槨,叫鄭氏一通斥罵。 張申不知為何走路一瘸一拐,白帽遮住大半張臉,仿佛見不得人,他不滿的回頭脧了一眼,岑開致瞥見他露出的半張臉上滿是青紫瘀痕,她輕輕一嗤,見鄭氏忙抱起小兒輕哄,似乎有些畏懼張申。 鄭氏哄著孩子,叫他看茶樓檐下懸著的燈籠,一抬眼看見茶館二樓的岑開致,倒不似前幾回癲狂發(fā)怒,只是微微一怔,隨即錯開了眼。 鄭氏在張家與誰都不敢叫板,偏偏要同岑開致過不去,大抵是覺得自己與她合該是平起平坐的,其他人顯不出,可曲氏偏疼她,岑開致便越過她了。 不過被岑開致收拾過幾回,在人前下了面子,鄭氏也就老實了。老實是老實了,可自打成了寡婦,心里大抵是又恨上了岑開致。 送了曲氏的棺槨出城,岑開致懨懨的回到食肆,剛走過里弄,岑開致又返回幾步,看自家后門口坐著的兩個人。 楊松見岑開致回來了,連忙站起來,手里還拿著一只喝水的瓷碗。岑開致走近幾步,就見公孫三娘正站在門里,手里端著一碗煮成糊糊的,餛飩? “我,我手太笨了,把你的餛飩煮成這樣了?!彼嗔四樥f。 “沒事,要不要再煮一碗?”岑開致好奇的看著坐在門檻上的老人家,說。 老人連連擺手,窘迫的說不出話來,楊松也沒好多少,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岑娘子,這,這是我娘,我們,我們是來請三娘幫著賃房子的?!?/br> 老人吸溜著餛飩片湯,白面,rou沫,香油,她覺得自己在做夢。 “怎么忽然想進城來住了?” 岑開致想請楊母進去,老人家捧著碗直搖頭,聽到岑開致這樣問,整個人又呆傻了。 楊松欲言又止,只看公孫三娘。 “致娘,我先給他娘倆張羅個去處?!惫珜O三娘是素來是風(fēng)風(fēng)火火,見老人家吃完了,就要楊松背起來跟著她走。 “我記得前幾日米鋪的劉掌柜說想招一個有保人的青壯夜里守米鋪,不過不知道能不能帶著老人家?!?/br> 岑開致不過是給他們提個意見,可說著就見楊母落下淚來,嘴里嚅囁的山間土話她也聽不懂,但覺得像是自憐自艾一類的。 公孫三娘見狀挪了回來,嘆氣道:“老人家養(yǎng)了六個兒,楊松最小,其他幾個嫌她太長命了吃白飯,推來讓去的不想養(yǎng),一直都是楊松養(yǎng)著。這幾日她的小孫生了病,她兒子覺得是她占了壽數(shù),趁著楊松進山去了,給了碗拌了老鼠藥的山芋飯,老人家顫顫巍巍沒端穩(wěn),撒地上被老鼠搶先吃了,直接就藥死了。老人家眼花看不清,只心疼飯,趴下身想撿起來吃,還好楊松趕回來了?!?/br> 公孫三娘說著就見岑開致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是吧。我剛聽說也氣壞了,生了六個,就一個有良心,賭錢都比這個贏面大?!?/br> 岑開致腦子里都是鄭氏移開臉不與她對視的樣子,鄭氏小兒多病,她會不會也起了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