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油燈?她不解，于是回頭看劉長秧，卻見他已經(jīng)朝自己走來，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她的身旁。

    這老婦手中為何托著一盞油燈?劉長秧垂頭看那盞燈，它是青銅燒制的，上盤下座，中間以柱相連，再簡陋不過，一看便知是尋常家用之物?？晒值氖?，這樣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器件，為何被藏在菩薩的雕像中，日夜接受香火供奉?

    難道這老嫗是燈花婆婆?宋迷迭手指搓動燈盤，目光又一次落在腳旁那張藏在觀音后面的怪臉上，輕聲道了一句。

    燈花婆婆?劉長秧重復了一遍這四個字，他的鞋面被雨水浸透了，又濕又冷，可是卻比不上心頭慢慢騰起的一股寒意，像無數(shù)只僵冷的小手，順著胸口一點點朝各處攀爬。

    宋迷迭舔了一下嘴唇，小時候，我聽我們村頭的老頭兒講過的......

    又是村頭的老頭兒，劉長秧皺了下眉頭，沒有說話，示意她繼續(xù)說下去。

    以前有個姓劉的秀才，住在京城附近的農(nóng)莊里，他的妻子生了很重的心痛病，多方求醫(yī)都沒有效果，劉秀才為此十分煩悶。有天晚上，他正在輾轉(zhuǎn)反側的時候，忽然看到桌上的油燈飄忽了幾下，一個只有三尺高的白發(fā)老婦從暗暗的燈影之下走了出來。

    白發(fā)老婦人對他說道：我是燈花婆婆，閣下夫人的病，只有我才能治愈，你與其在這里發(fā)愁，不如求求我。劉秀才眼見著這奇怪的婦人出現(xiàn)，心里已經(jīng)知道對方非人，可就在這時，妻子的病情突然加劇，驟然心痛，眼看就要撐不下去了，無奈之下，只好請她治療妻子的心痛病。

    老太婆讓劉秀才取來一杯水，對著水杯念念有詞，然后讓劉秀才把水給他的夫人服下。你猜怎么著，劉妻剛剛喝下茶水，心痛就止住了，過了兩三日，病竟完全好了，身體也有力氣，可以下床走動了。劉秀才十分驚訝，視老婦人為再生父母，小心伺候供養(yǎng)。而老婦人也把這里當做了家，隨便進出。

    如此過了一年，有一天，老婦人突然告訴劉秀才，說自己她一輩子沒有嫁人，麻煩他幫自己找個夫婿。劉秀才覺得人鬼殊途，便沒有答應，老太婆于是說：我不是讓你真的找人，而是讓你用桐木雕刻個木人，就行了。劉秀才聽她這么講，就按照她說的辦了，用桐木雕了個木人，交給老太婆。

    可是把木人交給老太婆后，劉秀才就病了，一開始只是發(fā)熱乏力，到了后來，竟然臥床不起，飲食不進，竟有大勢將去之態(tài)。劉秀才的妻子十分著急，于是想找燈花婆婆幫忙，可不管怎么對著油燈呼喚，那老太婆卻始終沒有現(xiàn)身。不過當天晚上，劉夫人卻做了一個夢。

    夢里，她來到了一處屋舍，樓宇高大，陳設華麗，如同王公貴族的宮殿一般，而且屋中處處張燈結彩，紅燭高照，儼然是在舉辦一場婚禮。劉夫人恍恍惚惚走進屋內(nèi)，發(fā)現(xiàn)前廳擺著一張圓桌，桌上琳瑯滿目皆是美食，而桌旁，坐著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那白發(fā)蒼蒼的燈花婆婆，而另一位，卻是自己臥床多日的丈夫，劉秀才。

    兩人皆是鈿釵禮衣，顯然，他們就是今晚這場婚宴的主角。

    劉夫人嚇呆了，不說人鬼殊途，劉秀才還是自己的丈夫，怎能再娶別人，不，是別的鬼。于是她哭著走上去拽丈夫的手臂，讓他跟自己回家。然而拽了幾下，劉秀才卻紋絲不動，只注視著桌上杯盞，臉上掛著一絲詭異的笑容。

    燈花婆婆在這個時候終于發(fā)話，她對劉夫人說，你去看看你夫君的身后刻著什么?劉夫人不解，走到劉秀才背后扒開他的衣服，瞅了一眼，卻差點昏厥過去。

    宋迷迭眨巴了一下眼睛，轉(zhuǎn)臉看向劉長秧，殿下，你猜他背后有什么?

    劉長秧面無表情，刻著他的生辰八字，坐在這里的，本就不是劉秀才，而是他贈予燈花婆婆的木人，那老太婆施了妖術，讓劉秀才在刻木人的時候，將自己的生辰也刻在了上面。

    宋迷迭吃了一驚，殿下也聽過這個故事?

    劉長秧哂笑，我還知道結局，劉氏回家后，發(fā)現(xiàn)劉秀才已經(jīng)亡故，所以那燈花婆婆根本不是神仙，而是妖邪，她也不曾救人性命，而是以命抵命罷了。

    說罷眉宇輕鎖，民間故事多是這個套路，宋迷迭，我若編起故事，定比你村頭的老頭兒編得好。

    他全部都猜對了，宋迷迭卻不愿意認輸，嘴硬道，這還不是結局呢，后來劉夫人去了南林寺，找主持請神佛除妖。主持說：各位菩薩旨在醒世度人，百年宿業(yè)卻是不管的。還好我寺里供奉一尊華光菩薩，他疾惡如仇，專門降妖除魔，保佑眾生。你且請去。劉夫人帶了華光菩薩塑像回來，焚香禮拜，當晚，天空便電閃雷鳴，一夜未停，第二日，劉夫人推開房門，發(fā)現(xiàn)門口臥著一只白毛獼猴，已經(jīng)身首異處。

    一口氣講完，劉長秧的神情終于正經(jīng)了些，宋迷迭以為他信了自己，正得意，忽聽背后傳來一個聲音。

    小丫頭切不可胡言亂語，燈花婆婆不是妖邪，也自然不會被一尊菩薩震住。

    第75章 大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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