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梅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拿起一顆板栗低頭吃起來，他說：“接下來幾天可能不會回來，宿儺大人會在這里設(shè)結(jié)界的。”

    意思是讓她這幾天不要亂跑。

    “知道了?！痹次磥碚f。

    她就算想走，也沒地方可去啊。

    里梅吃完板栗，似乎還有話想對源未來說，但嘴唇動了動遲遲沒有開口。

    源未來見里梅一時半會難以開口，先問道：“你就這樣跟他走嗎？總得換件衣服吧？”不然渾身都是血。

    “……嗯?！崩锩窇?yīng)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回答哪句話。

    他心不在焉得太明顯，源未來嘆道：“你想跟我說什么??？”

    里梅似是終于下定決心，對源未來深深地鞠躬。

    源未來后退一步，被他的舉動弄懵。

    她問：“你干什么??？”

    “謝謝。”里梅沒有抬頭，語氣鄭重，“遇到八岐大蛇的時候，是你救了我。”

    八岐大蛇，對源未來而言似乎是很久遠的事了，但在游戲里也就過去幾天。他的話勾起源未來的回憶，源未來又想起那期間無數(shù)次的讀檔與里梅數(shù)次為了救她而死亡。

    “不用謝?！痹次磥碚f，“你也救了我啊?！?/br>
    里梅抬頭，眼里帶著迷茫。他不記得自己有救過源未來。

    源未來對他笑笑，沒有解釋。她忽然想起在山彌祭的時候，里梅因為meta對她說出了“我是傻狗”這句話。

    那是他們間某次讀檔的賭約。

    只有她記得。

    真是的，這個游戲的meta元素不止有恐怖，還有點奇怪的傷感是怎么回事。

    *

    夜色深沉，朦朧的月光傾瀉進枯山水庭院。

    庭院里佇立著形態(tài)各異的巖石，高高的羅漢松與矮灌木的剪影互相堆疊。周遭靜悄悄的，晚風(fēng)攜來微涼的空氣，似乎有張牙舞爪的暗色陰影在白砂石地面游走，隱隱能聽到可怖的嗚聲，像是野獸發(fā)出的低吟。

    陰影與嗚聲都是來自上方。

    源未來坐在廊邊，單手托腮，黑玉般的眼眸望向庭院上空。

    她看到了半透明的結(jié)界，以及結(jié)界外聚集的妖怪們，或許還有兇惡的咒靈。那些奇形怪狀的生物對她來說沒什么區(qū)別，她無法辨認對方究竟是什么品種。

    這次的結(jié)界很結(jié)實。至少這么多怪物聚集在外，還沒有撞碎它的預(yù)兆。

    源未來本是想睡覺的，但她實在難以入睡。

    她還需要兩面宿儺。

    她現(xiàn)在的狀況是，兩面宿儺可以不陪在身邊，但他必須在。如果她遇到危險，兩面宿儺能立即出現(xiàn)。

    只有這樣，她才能安心睡覺。

    不知道她這種狀態(tài)還會持續(xù)多久，但至少有在轉(zhuǎn)好。先前是兩面宿儺陪著才能睡著，這兩天她例假腹痛睡覺的時候，兩面宿儺不陪著也不會做噩夢，應(yīng)該是潛意識知道對方就在附近，她不會有危險。

    但今晚兩面宿儺不在。

    里梅說過，接下來幾天可能不會回來。

    源未來嘆口氣，繼續(xù)看結(jié)界外互相擁擠的怪物們。它們張著嘴巴，有的牙齒尖銳，有的牙齒漆黑，還有那一雙雙擠在外面的眼睛，各種顏色都有，不過還是紅色獸瞳居多。它們貪婪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或扭曲或丑陋的臉貼著結(jié)界，但就是無法突破結(jié)界。

    看久了，她竟然覺得它們有點可愛。

    ……她可能是瘋了。

    畢竟她睡不著，這些怪物們也睡不著。

    這算什么，同是天涯淪落人？

    源未來被自己的想法逗樂。

    如果不是她實力太差，真想放進來兩只怪物陪她玩玩，度過這個無聊的夜晚。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因為太無聊，源未來開始輕聲唱歌，“布瑠部，由良由良止，布瑠部……”

    她反復(fù)唱著這幾句，對著滿是怪物而烏壓壓的天空發(fā)呆。

    這是源未來少數(shù)會唱的歌之一。

    說是歌也不太對。

    這是布瑠之言。有傳聞，這是可以讓死者復(fù)生的祝詞。

    源未來異能力蘇醒之初，還沒有獲得過通關(guān)獎勵，她將父母復(fù)生的希望寄托在了傳說。畢竟異能力這么不科學(xué)的存在都有，也許傳說就是真的呢。

    于是她經(jīng)常在父母的墓碑前唱布瑠之言。

    當然，沒效果。

    后來，異能力獎勵也沒效果。

    歌雖然沒效果，但這段旋律與詞已經(jīng)深入腦海。源未來偶爾哼歌時，就會不自覺地唱這個。

    源未來正不停地唱著，結(jié)界外的怪物們突然被看不清的殘影撕碎，消散在空氣里。

    月光不再朦朧。

    兩面宿儺踏著滿地清輝而來，走到源未來的面前。

    他說：“十種祓詞？”

    十種祓詞是鎮(zhèn)魂儀式必定吟誦的祝詞，布瑠之言便是十種祓詞的一部分。

    “嗯。”源未來沒有否認，因為布瑠之言是后代流傳的，不知道平安時代有沒有這個說法。

    她見到兩面宿儺，還是有點驚喜的，臉上無意識地流露出笑意：“你怎么回來了？”她的安眠藥竟然回來了，可以順利入睡了。

    源未來以為他今晚不會回來。

    聞言，兩面宿儺俯身看著她，赤紅的眼里含著調(diào)笑意味，慢悠悠道：“不是說沒有我睡不著嗎。”

    “現(xiàn)在可以睡著了。”源未來主動摟上他的后頸。工具人回來了，得趕緊摟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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