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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明天會更好在線閱讀 - 28牽掛

28牽掛

    莫兆棠是個鎖匠,石硤尾大火后始興建公屋,七三年他隨大伙兒搬入徙置樓,九五年后,徙置樓開始計畫要拆,街坊又如退潮漸漸散去,即將跨入九七,到處著實亂過一陣,莫兆棠也在那時候入獄。

    罪名是大量偽照假證件,是了,除了開鎖,他亦是一個手藝極為精湛的國際護照偽造者。

    受大案牽連,一下判七年,進去沒多久給打至重傷,本就心臟不行,差點沒能活,是陸世暉把他弄至獄外就醫(yī)。

    那時莫安淇警校尚未畢業(yè),去讀警校也是因為負擔不起大學學費,否則那種中考成績還有更好出路。

    在校長蕭振英的辦公室,她第一次見陸世暉,四十五歲上下,一頭遒結蓬亂的頭發(fā),眼里卻露著光,彼時陸世暉剛從西九重案組調(diào)至O記。

    后來莫兆棠就放出來了,畢竟也不是殺人放火的大罪。

    頭幾年,她還與莫兆棠見過幾次,一直以為莫安淇為籌他醫(yī)藥費下海做小姐,自責不已,后不知怎的,他亦是敏銳的人,前后一想,大約猜出一些端倪,好好的警校生怎會突然退學下海做小姐,兩年不到又直接嫁了那樣的江湖巨人,加上陸世暉出現(xiàn)的時機實在蹊蹺。

    也不提了,怕應該深鎖的過去會害了她,也不見她了。

    最后只得在那片望海的墳坡上,與他的照片黑白相見,小小的,一抹微笑,卒于二零零六年二月五日,十一個月前,六十歲,與任康文同年。

    田寧說,就是身體拖不到心臟移植了,沒有辦法。

    莫安淇扯了奇怪的謊言,可能也不在乎田寧信與不信,做女兒的竟連爸爸葬在哪里也不知曉,但田寧沒露任何疑色,臨別時,只是很溫柔地握了握她的手。

    她望了一眼田寧的女兒,痛苦好像已經(jīng)完全麻木,與任康文的婚禮前,她做了手術結扎,誰也沒告訴,一個當時所能為自己做的最后決定。

    吧臺燈火熒然,又黃又暖,將一動也不動的她籠罩,像一只被永恒密封在琥珀中的蝴蝶,直到他推過一杯曼哈頓,她才抬起頭。

    扁而寬的酒杯,一顆紅色酒漬櫻桃浮浮沉沉,男人面前空無一物。

    “你不飲?”

    “仲要開車?!?/br>
    莫安淇突然笑了,但不在眼里,端起酒,威士忌里有安格斯特橙味,很淡。

    他好像一下明白什么,也許,一直以來笑都是她的哭泣,那晚在船上,她唇邊也始終擒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好寒涼,好哀傷。

    “來香港前你在哪里?”

    對于身邊緊鄰的,是個人都會探查背景,何況是莫安淇這樣身份,查過并知他不是土生土長很正常,但同時也知道她不能查到更多,除非他自己說,“菲律賓,后來去咗大馬,泰國也短暫待過?!?/br>
    “做什么?”

    “乜都做?!?/br>
    十年前他還不滿二十歲,只是少年,在南方國度里流轉(zhuǎn),最終踏上香港,不知他與任康文有何淵源,但此時此刻她并沒有興趣探問。(WB:Space奧德賽)

    曼哈頓見底,又推過來一杯Old  Fashioned,普通而沒有絲毫華麗的經(jīng)典款式,越基礎越見調(diào)酒師性格,金黃色橙皮被細致旋擰,除了杯中,緣口也滑過一圈,味蕾嘗不到,只于鼻尖縈繞糾纏。

    想起他兩次拔槍,也都很沉默,眼中手底沒有任何情緒,對于生或殺的漠然,也許,雷盛和任仲成其實是同一種人。

    “我阿哥從小在唐人街聽人講香港,一直想來闖,但我阿媽不愿再回去,他就自己走了,十五歲,但香港地,沒錢不行?!?/br>
    他站在吧臺內(nèi)側(cè),不知為何突然徐徐開口,高至天花頂整面墻的酒將柔光左右折射,最后落在他肩頭。

    她被他少有的長句拉回心神,暫停了手里無意識轉(zhuǎn)杯,“香港地啊......沒錢確實不行?!?/br>
    “然后呢?”

    “我媽很想他,一直要我去尋,但我沒去,她有愛滋活不了多久,我知我阿哥沒事,我們是孖生(雙生),有種講不明白的感覺,第二年我媽死咗,我就去找他,有人講他先去大馬做傭兵賺錢,后來又去泰國賭場做看場。”

    “找到他了嗎?”,她想起資料上的一個名字,雷振,注記為亡故。

    至少能否在生死兩隔前再見?

    “我一站一站找,做他做過的所有事,都系衰嘢(壞事),跟著有一天,好像胸膛里面有什么地方突然裂開,心臟要掉出來,很痛,我痛的從難民船上落入海里?!?/br>
    “那時候已經(jīng)看見龍鼓灘,岸邊一排大燈打亮,大家都跳船,海警抓人?!?/br>
    “我動不了,也不能掙扎,大約是這樣好彩沒人看見我,那晚沒有月亮,到處都黑,等漂上灘周圍已經(jīng)沒人,我躺了很久,不知道為什么,那一分鐘,我好清楚知我哥啱啱死咗,就在我落海前的一刻,但他又救了我,讓我沒有溺死,我其實不知道他最后有沒有到香港?!?/br>
    “那你鐘意香港嗎?”

    她幽幽地問,仿佛也在問自己,這一個令人前仆后繼的樂園,繁華的罪惡的伊甸之國,原本她已打算永遠離開,此時卻徹底迷茫了方向。

    “對我來講,都沒有不同,如果有讓你牽掛的事,也許就會鐘意一個地方,不然就走,明天永遠有新的開始。”

    “你有牽掛的事?”,她從金色的煙盒中抽出一根。

    “沒有了,而且,”,他撥動火機,火苗燃起,照亮女人鼻尖,瘦挺而細致,“我是替我阿哥來的?!?/br>
    莫安淇深深吸了一口,隨手將煙擱在煙碟上,“若要走,打算去哪里?”

    他淡淡揚起唇角,這大概是她第一次看他笑,半斂著目,像一朵快云迅速掩過清晨海面粼粼波光,“買一個小島,開一間餐廳。”

    她一怔,倒沒料到這個答案。

    抽完煙,莫安淇起身,“走吧,該回去了?!保ǎ祝拢篠pace奧德賽)

    晚上還有一章。

    原諒我在文中時不時置入wb號,盜文站太猖獗了,與我一起無時差更新,心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