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我們的名字是夜晚海浪閃耀的光,不
「朝雨?」 「??啊。」 林朝雨眨了眨眼,手上的水晶瓶一個不穩(wěn),差點砸到了桌面上,也使得里頭承載的透明霧氣緩緩的像是清泉般流淌而下,澆灌在了下方閃燦燦的盒子上,一時間盒子被透明霧氣繚繞,流光不停流竄其中。 「怎么了?」店長撐著頭,手指輕敲桌面的看著林朝雨,「沒睡好?」 「??不是。」林朝雨搖搖頭,抿了抿唇,將手上的水晶瓶里剩馀的霧氣全部倒在盒子上,「在想事情而已?!?/br> 「想事情的話要不要休息一下?」店長又道,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工作要勞逸結合才好喔?!?/br> 「不用?!?/br> 林朝雨沒有轉頭,只是繼續(xù)面無表情的再打開一瓶水晶瓶,把里頭的紫霧像瀑布一樣的淋在盒子上,頓時一點點的紫光被激起,飄散在空中,下一秒又會為光點消散。 紫光在眼前飄過,林朝雨看著飄散的光點,心中的情緒卻無法像那樣輕飄飄的逝去。 總感覺心中卡卡的、不太對勁。 林朝雨深深的吐出一口氣,忽然感受到一個毛茸茸的尾巴輕輕掃過手臂。 「你怪怪的?!沽_剎直接了然的說道,一屁股直接在林朝雨面前的桌子上坐下,尾巴不停擺動。 「怎么了你?平常都一副無法無天混世魔王的樣子、恨不得世界亂一點的,是怎樣?」 「就是就是!」另一邊的安多點點頭,腳在桌子底下盪來盪去,「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亂嘛,今天了?」 林朝雨瞥了一妖一長生種一眼,哼了一聲:「人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吧?都把我說成什么樣子了!」 「我告訴你們:這樣說我是在毀謗!」 「哪里毀謗了!我們明明就是實話實說!」安多從位子上蹦了起來,捲發(fā)輕輕顫抖,「欸,做人也是要懂得接受事實的!」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了啊,在常規(guī)意義上——」 林朝雨聳聳肩,把放在身前的閃燦盒子向前一推,整個身子靠在桌上,依著疊成一堆的水晶瓶挑眉。 「——還有算上你們剛剛說的,我其實不算是正常人類不是嗎?」 「既然如此,我也不用遵守人類的規(guī)則吧?」林朝雨雙手交叉抵著下巴,輕聲說道。 話音落下,忽然地愿望屋里一陣沉默,靜的彷彿落下一根針都會聽的一清二楚似的。 對面的店長頓了一下,放下了手上的茶杯、在桌上敲出一個清脆的「扣」。 店長看著他,一直都保持著微笑的臉不再帶笑,而是微微皺起眉,俯身盯著林朝雨數(shù)秒。 而在林朝雨身前的羅剎這時也安靜了下來,尾巴服服貼貼的放在貓掌上,一雙琥珀貓眼不停閃爍,異樣的光流竄其中。 「??你怎么會這樣想?」 店長率先打破了沉默,眉目立體的西方人望著林朝雨,一字一聲鏗鏘有力的問。 這時的店長聲音還是像流水一樣輕輕柔柔的,但比較起平瀾無波的小溪,此時更像是從短崖上流響下來的清泉,輕柔但又堅強。 「人類都是多情的,不是嗎?」林朝雨反問,「就連妖怪也都是多情的——」 「老實說,我不理解?!?/br> 「人類為什么要管那么多?管好自己不就好了嗎?」他嘆道,「多此一舉罷了?!?/br> 林朝雨無法理解——他作為一名孤兒,從小早就習慣了孤身一人——直到名為羅剎的妖怪到來,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是游離于世界之外,和常人的生活離得遠遠的。 他很早就知道了——所以面對人類豐沛至極的情感時,他不適應但也不意外。 很正常不是嗎?林朝雨是這樣想的,可剛看完的代價卻向現(xiàn)實一樣狠狠地甩了他一個巴掌,把臉都打腫了。 昨天晚上,一隻妖怪來到了愿望屋。 那是一隻鳥妖——詳細品種看不出來,但林朝雨可以確定是妖怪,一看就知道了。 這已經是他在愿望屋的第二個月了,這其中他見過一些非人——但都是靈體,而妖怪的話昨天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妖怪會有什么愿望?那時林朝雨站在樓上想,他看著妖怪的神情由戒備變的迷離,最后才在店長的循循善誘下說出了愿望。 『我想讓家里恢復原樣?!粋窝b成人類的妖怪如是說,『家里被污染了,我想讓山林復原?!?/br> 而店長也應允了,給了妖怪一片附有地母娘娘神力的葉片,淡盈的綠很是和諧,在妖怪搖搖晃晃的腳步中消散了。 林朝雨始終抱有好奇心——對妖怪的好奇心,于是在透明霧氣從門縫飄進愿望屋后,林朝雨不假思索的拖下黑手套直接摸上去了。 然后呢?發(fā)生了什么? ——然后,悲劇淹沒了他,讓他在深海里窒息。 啊啊,是be結局啊。林朝雨恍然的想,剛醒來時整個人都是茫然的,連動不想動,只是癱在沙發(fā)上呆呆的看著挑的白天花板和流光閃燦的水晶燈——直到羅剎來叫他。 林朝雨最討厭be結局了——那種失去掌控的感覺很糟,讓他感覺一口氣都被悶在心里了,想說也說不出口。 明明那鳥妖應該是開開心心地回家和家人重聚,慶祝家園的恢復,好好的歡天喜地一番。 但結果是什么?族群生活的妖怪自作孽,但一切都是歸鄉(xiāng)的妖怪引起的,明明那鳥妖也只是在一片熱忱的心中想幫助族人,可引來的卻是滅頂之災。甚至更可悲的是鳥妖根本不記得愿望是他許的——該說善有惡報? 是了,就是那些驅妖士造成的。他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對曾經的樂趣來源產生厭惡之情。 這和林朝雨預料中的結局不一樣。 他很難接受,卻也說不出心理是什么滋味。 不甘、厭惡、不解、悲傷——還是其他的什么?林朝雨自己也說不清,太多太多的情緒讓他頭疼,讓他——變得很奇怪。 一切都應該按照他預料中的不是嗎? 林朝雨覺得他咽不下這口氣。 「沒有什么是絕對的,朝雨?!?/br> 店長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飄了過來,在耳際回盪。 「人類之所以是人類,就是因為多情、因為那豐富的感情?!?/br> 「但這些你都有?!沟觊L的聲音很輕很輕,像跟龍捲風里的羽毛似的,「你怎么會說你不是人類呢?」 「我不懂感情,我也不具有那種東西。」 「你當然有了。」 西方男人輕聲道:「如果你沒有感情——那你又怎么會為『代價』里的記憶所悲傷?」 「??」 林朝雨默然。 東西方的混血兒咬了咬牙,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從乾澀到疼痛的喉嚨里憋出幾個字。 「那『代價』呢?如果人類真的多情到讓神靈都認同,那為什么還要從人類的情感里收取代價!」 「還有,既然如此妖怪呢?妖怪也多情,我甚至不如他們——我不是人類,而我連妖怪都不如!」 「他們都比我懂什么叫做『悲傷』!」 颯—— 聲音在整間店里回盪,來來回回像當鞦韆一樣的過去、又回來,直直地將所有聲音清晰的傳遞到所有人耳里。 此時的遠處,正在安靜掃除的卡潘也停下了動作,壯碩男人昂首,如同應準銳利的目光凈值的看了過來,刺中了一切的中心點。 沒人說話包括林朝雨,他只是抿著唇,看向店長的身軀微微顫抖,燦光不停的在一雙棕眸里竄來竄去,眼花極了。 而就在這時,店長開口了,口氣沒有絲毫起伏。 「問為什么?」 店長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閉上深邃的黑眼。 「『愿望屋』本就是建立在萬物的感情之上?!?/br> 「沒有感情,『愿望屋』當然不存在;但沒有『愿望屋』——世界遲早會崩塌?!?/br> 「朝雨,你替昨天的妖怪打抱不平,那就足以證明你是人類了?!?/br> 「而我也無法否認是『代價』才造成滅族的事——這確實不公平,對一個一無所知的客人而言。」 「可是我們也覺得不公平啊。」 「為了生靈的錯誤我們才會誕生——不、是『我』才會被困在這里?!?/br> 「我也不想,但這就是命運。」 「所以請不要懷疑你身為人類的身份了?!?/br> 林朝雨沉默了一下。 是這樣嗎?林朝雨一時間有些迷糊了,可是——店長說得好像又沒有問題?? 林朝雨晃了晃頭,想讓大腦的腫脹疼痛緩解一些。 見狀,店長揉著眉心道:「你是人類是既定的事實,事實也不需要質疑?!?/br> 「懂了嗎?至于『代價』的不公平——其實如果那妖怪部落真的被滅族,那才是出問題了?!?/br> 「客人不知道『愿望』會帶來什么影響,所以『代價』也不會是傷了筋骨的事?!?/br> 「還記得嗎?昨天妖怪的『愿望』是『恢復土地的生機』,而『代價』??」 「『代價』,是『族群在世界的暴露』?!?/br> 「所以呢?暴露給誰?」店長問道,「朝雨,你自己想想你『看到』的驅妖士有什么特徵?」 特徵?那人的臉他是沒見到?? 不過器物上的特徵倒是有。 「??拿著感覺很舊的油紙傘,還有穿著也是舊舊的道袍。」林朝雨想了想,很慢很慢的答道。 「油紙傘上有沒有畫花?」店長又問,補充了一句,「油墨的那種。」 林朝雨微微點頭:「??有,上面有梅花和菊花——剩下的沒看到?!?/br> 「那就對啦?!?/br> 啪——店長打了一個響指,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如果是那位驅妖士的話——不必擔心,那傢伙有分寸?!?/br> 「改天有機會,再讓你和本店唯一的??驼J識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