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斯卡萊特同自己搭檔賣關子之時，佩吉曾言及的「白發(fā)男孩」，衛(wèi)玖，已然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自瑪茵鎮(zhèn)朝科比巴諾火山的方向，筆直前行，跨越瑪茵鎮(zhèn)獵戶們尋常狩獵的安全區(qū)域，跨越盤根節(jié)錯的巨木林，不曾稍作休憩，僅花費不到7個小時，便抵達海拔1200公尺的山巔，其登山速度之快，堪稱聞所未聞。

    儘管耗費如此大量體力，衛(wèi)玖仍舊呼吸平穩(wěn)，面色如常，臉色一如往常的蒼白，只不過出了些薄汗，然而在兇猛的山風吹打下，白發(fā)凌亂張狂，汗水也很快乾涸。

    衛(wèi)玖右腳輕輕一踩，躍上一旁的油桐樹，枝葉微微晃動，飄落點點白花。

    他盤坐在粗壯的枝干上，從背包里掏出麵包，啃了起來。

    「冷掉了……還硬邦邦的，真難吃……」衛(wèi)玖乾巴巴得咀嚼著，食之無味。

    他俯瞰山下，山嵐繚繞的迷霧森林，時隱時現(xiàn)的涓涓溪流，遙相呼應的鳴鳥不息，杳無人煙的蜿蜒縱谷……山巒另一側的風光，與瑪茵鎮(zhèn)那側全然相異，陰暗、潮濕、空靈，引人心慌。

    但衛(wèi)玖藝高膽大，隨手扔掉手中的麵包，站起身子，再次細細觀望下頭的迷霧森林。

    忽見衛(wèi)玖雙眼一瞇，與此同時，右手五指不規(guī)律地劇烈扭動，青筋畢露，指甲瞬間長度遽增，末端尖銳無比。

    接著他彎腰躬身，猶如窺伺獵物的貓科動物，雙腿一發(fā)力，整個人化身一道影子，往山下某方向射出，右手往前一伸，電光石火之間，穿透了微溫的血rou，將瞬間一命嗚呼地獵物死死釘在樹干上。

    那是一條顏色與枝干融為一體的蟒蛇，牠的身軀能把如衛(wèi)玖這般大小的生物活活絞死，但眼下，最脆弱的七寸被衛(wèi)玖貫穿，身軀雖仍反射性地抽動，卻已死地不能再死了。

    「還是來吃烤rou吧，烤蛇rou，應該不錯吃?！剐l(wèi)玖自言自語。

    他抽出右手，甩了甩血水，那條倒楣地蟒蛇軟了身子，直接掉到地面，見狀，衛(wèi)玖也跟著躍至地面。

    衛(wèi)玖是個講究的人，條件允許下，他絕不會在物質方面委屈自己，尤其在成為「數(shù)字」的頂尖殺手后，高風險高回報，手持豐富財產，且擁有任務選擇權，他已經沒再接過需深入荒野之地的委託了，這次打破慣例，除卻對下落不明的月蝕的興趣，更多的是（對他來說的）簡單任務作膩味了，想找個有挑戰(zhàn)性的，簡而言之，皮癢。

    儘管這是時隔多年后再次進行野外生活，衛(wèi)玖生篝火、去內臟、刮鱗片等一系列的準備工作，仍進行地十分流暢，但興許是他天生不擅于此道，烤好的蛇rou嘗起來著實一言難盡。

    水分充足，rou塊結實，腥味有點重……很重。

    衛(wèi)玖的臉皺成一團。

    「嘶嘶嘶嘶嘶?！?/br>
    衛(wèi)玖聞聲，抬頭一看，驚呆了。

    衛(wèi)玖不是容易受驚嚇的人，可是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生物，徹底刷新他的世界觀。

    照理來說，被冠以蛇人部落之名的吉爾貝利，隨著越發(fā)接近，碰到的蛇類便會越多，即使衛(wèi)玖已經升起篝火，但這處讓多名職業(yè)獵人有去無回的危險之地，有不怕火的蛇類實在正常。

    若是衛(wèi)玖面對的是被蛇群包圍的困境，或者是一條飢腸轆轆的巨無霸蛇怪，甚者是蛇頭人身或人頭蛇身的神話生物，衛(wèi)玖都不會過于驚訝，然而，出現(xiàn)在他方才擊殺蟒蛇的枝干上的，卻是無數(shù)條小蛇組成的物體！那物體還酷似一個人！

    衛(wèi)玖又震驚又后怕，這玩意兒竟瞞過自己知覺，無聲無息來到這么近的位置！要是它不出聲，他很有可能還沒發(fā)現(xiàn)！

    「嘶嘶，嘶嘶嘶?！?/br>
    小蛇們兀自爬行，相互交纏，彷彿各有流向的小河，讓那個由小蛇構成的人形物體的頭部，因而微微左傾，做了個疑似歪頭的動作。

    難道這就是蛇人部落的「蛇人」？衛(wèi)玖警惕地觀察「他」。

    「嘶──嘶──」

    突然，「蛇人」舉起右手，僵硬地朝自己揮舞。?

    衛(wèi)玖心想，這些蛇居然還能模仿人類打招呼的動作，真有智慧。

    但隨即他反應過來，不對，不是蛇在打招呼，是人！這玩意兒不是由數(shù)以百計的小蛇組成的「蛇人」，而是被數(shù)以百計的小蛇纏繞覆蓋的「蛇人」！對方是人類呀！

    彷彿要映證衛(wèi)玖心里所想，蛇人乾咳幾聲，居高臨下，聲調低沉壓抑，彷彿蛇類，「我說，你少加鹽巴了。」

    「嗄？」

    這別開生面的招呼，讓衛(wèi)玖又愣了，他覺得自己瞠目結舌的模樣，就像搞笑卡通里大驚小怪的蠢貓。

    「或者香料。蛇rou直接吃，味道太腥?！股呷俗灶欁哉f著，「你沒有事先處理過?！?/br>
    「我沒有鹽巴和香料。」衛(wèi)玖只能如此回答。

    「沒關係，往下走段路，有一塊巨石，上面有鹽巴?！股呷私ㄗh。

    「你是誰？你怎么會在這？」衛(wèi)玖決定不再跟著對方節(jié)奏走。

    蛇人頓了一下，爾后撓了撓頭，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哦，是該先自我介紹，我忘了。不好意思，你等一下?！?/br>
    說著，蛇人又急促地「嘶嘶」幾聲，頓時他身上的蛇群如潮水般退去，蛇人的形貌逐漸顯現(xiàn)，很快的，一個年紀與衛(wèi)玖相仿的黑發(fā)少年出現(xiàn)在他眼前。

    蛇人自枝干躍下，隔著篝火幾步的距離，佇立在衛(wèi)玖面前。

    衛(wèi)玖眉頭微挑，因為沒有感覺到對方的惡意，沒有做出攻擊行為，只是雙手抱胸，一個典型的防衛(wèi)姿勢。

    蛇人似乎沒察覺到衛(wèi)玖的防備，展顏一笑，如陽光燦爛：

    「我叫阿冉，是往返吉爾貝利與瑪茵之人，很高興認識你?！?/br>
    「……我確實比你多知道一件事，」斯卡萊特翹起二郎腿，手里的叉子指向對方，又神秘又欠揍的說，「求我呀～～讓我滿意了，我就告訴你～～」

    佩吉瞄一眼菜單，朝服務生招手，吩咐道，「麻煩來一份奇異果牛排，五分熟?！?/br>
    他回首表示，「我請你?！?/br>
    斯卡萊特哈哈大笑，「挺上道的嘛！好吧，這事兒我是從一個小孩口中得知的，他還跟我a了一個冰淇淋（佩吉鄙視：你跟小孩子計較什么）……囉嗦！咳，你剛才不也有提到，吉爾貝利不時有人來瑪茵鎮(zhèn)買賣交易嗎？那小孩也見過人，跟其他人的說法不同，小孩說，來到鎮(zhèn)上的一直是同一個人，是個親切大方的小哥哥?！?/br>
    「但是商家們都說是不同人……？」

    佩吉回想那些商家老闆的回答，上個月的中年漢子，上上個月的跛腳青年，上上上個月的妙齡女子……若有所思，「這么說來，外出採買的人一直更換，確實有些奇怪，何況其中還有行動不便之人。但若因此聽信小孩子的說法，未免過于武斷了?！?/br>
    「我當然沒有聽信小屁孩的一面之言，可是，確實有這可能性不是嗎？魔法、易容、香料之類的，想要改變外貌體型，實在太容易了?！?/br>
    香噴噴熱騰騰的奇異果牛排送上桌了，斯卡萊特立即切下一塊品嘗，只覺奇異果的酸甜滋味與牛排的爆香相融，牛rou更為軟嫩有嚼勁，頓時幸福地眼角泛淚，「哦嗚！太他媽好吃了！」

    佩吉暗自好笑，也吃了一塊，「我就知道你會喜歡。對了，關于莫爾頓小姐，你還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那倒沒有……也許真是我的錯覺……」

    兩人所談論的，是四天前在莫爾頓宅邸，繆思首次同兩人交談前，帶給斯卡萊特的詭異感受，用他的話來說，便是「彷彿變了一個人」。

    當時斯卡萊特如此說道，「畢竟我們都沒見識過、更沒聽聞儀式祭品之事，鑒于儀式的危險與神祕，她身上發(fā)生什么怪事都不奇怪，對吧？必要時候，我們的雇主說不定會成為我們的敵人呢！」

    眼下斯卡萊特還是秉持同樣觀點，「不過，我還是覺得她挺危險的，基于多年來的第六感。嘛，反正艾思拉負責看人，我們也不需要太cao心?，F(xiàn)在比較重要的是……」

    「嚮導?！?/br>
    「是呀，難不成真要我們去探路??？麻煩。」

    「那個外出採買的部落人，貌似再一兩天，就會來到鎮(zhèn)上了。」佩吉提醒對方，「不管他是否一直以來往返瑪茵鎮(zhèn)之人，我們都可以考慮雇用他做嚮導?！?/br>
    「一兩天喔……咱雇主不知道等不等得及，我覺得她很著急?！?/br>
    佩吉搖搖頭，「那倒不是問題，反正人快到瑪茵了，大不了我們直接去找他?！?/br>
    「嗄？那不還是要我們去探路嘛！」

    佩吉不理會他，「問題是那位白發(fā)男孩。我請人調查過了，但最遠也不過追蹤到，他在四天前從不夜城霍巴拿來到艾米菲蘭的奧托市，往后搭乘火車、公車，最后在芙珥鎮(zhèn)失去蹤跡?！?/br>
    佩吉喝了一口水，「芙珥鎮(zhèn)和瑪茵鎮(zhèn)中間隔了一座山脈，唯有一條長約450公里的崎嶇山路相連，但那條山路在一個月前因造山運動而斷裂了，現(xiàn)在仍在搶修。」

    斯卡萊特態(tài)度不知不覺端正起來，「你的意思是……？」

    「那個男孩從芙珥鎮(zhèn)消失的8個小時后，便出現(xiàn)在瑪茵鎮(zhèn)?！古寮а劭此?，「他很強?！?/br>
    斯卡萊特接過話頭，「而且他在四天前就飛往艾米菲蘭，剛好是莫爾頓決定前往吉爾貝利的日子，唔……對方的目的地必然是吉爾貝利，無須多言，重點在于他的立場，如果他是舉行儀式者的協(xié)助者的話，很麻煩?！?/br>
    他的身子向后傾，又開始吊兒郎當?shù)負u椅子。

    與此同時，佩吉的手機通知聲一響，他立即打開手機信箱，快速瀏覽來信。

    「現(xiàn)在他又比我們先出發(fā)，憑他的速度，說不定已經跨越一個山頭，沒準還碰上那位嚮導……??！他該不會跟我們搶人吧！」雖然還沒見到人，斯卡萊特已把人家預定為己方的嚮導。

    「我現(xiàn)在倒覺得，他會直接把人給殺了?！古寮淅湔f道。

    「什么？」

    佩吉把手機畫面給他看，上頭是幾日前的報導，即使畫面多使用馬賽克處理，仍可看出現(xiàn)場的血腥恐怖。

    「同樣是四天前，不夜城出了一樁連環(huán)命案，一支奴隸商隊的基地被搗毀，里面的人全都死去，包括被關起來的奴隸，以及外出的商隊成員，他們的尸體無一例外，俱是身首分離的樣貌?！古寮皇制∽约旱牟弊邮疽猓笍尿炇瑘蟾鎭砜?，死者們沒有劇烈掙扎動作，也沒有其馀外傷，說明犯人沒有讓他們感受到痛苦，一瞬間結束他們性命，而且，是徒手?！?/br>
    「嘖，職業(yè)殺手啊……而且年紀這么小……是『數(shù)字』嗎？」斯卡萊特面色凝重。

    「我也這么想?，F(xiàn)在能確定了，他的目標不是我們，不然直接在鎮(zhèn)上伏擊……」佩吉隱去這個假設，直接斷言，「我想，他的目標應該是舉行儀式的人?！?/br>
    「靠，那也不行！」斯卡萊特怒道，「儀式可不會因為舉行者死去而停止運作！要是人死了，我們永遠搞不懂完整的儀式了！絕不能讓那攪屎棍得逞！」

    「說得沒錯?！古寮c頭，轉身吩咐自己隊員，「雪倫，你現(xiàn)在馬上讓艾思拉來找我們！你們幾個，東西拿好，馬上要出發(f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