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流便皺著眉說道：“少卿臨走前留了封信給我，讓我在天御司遇到難關(guān)之時拆開。但這兩日下官見君上對公主的關(guān)注很不一般，心中莫名對此次少卿出使北戎有些忐忑，所以……”

    “所以你提前拆了這信？”宋月臨問，“他說什么？”

    “少卿他在信中說，若有人欲動搖天御司根本，便讓我拿著他留下的神諭，暫代少卿之職，然后發(fā)令召集八大長老以商后事?！痹屏髡f著，頓了頓，“下官本不知大人為何已想到了這一層，但將所有事聯(lián)系起來細(xì)細(xì)一思量，便覺這次出使絕不簡單。恰巧前天晚上，有個蒙面人到下官家中也帶來了少卿大人的口信，要我記住他的囑咐，不可疏忽朝中風(fēng)向。下官這才知道，原來這次君上要少卿出使，明面上是為了揚(yáng)天御司與謝家之風(fēng)，實(shí)際上是要他收回荊北三州?！?/br>
    話音落下，宋月臨已倏地愣住。荊北三州，那是他們大楚與北戎爭了幾十年的地方，北戎怎么可能白白就把地方讓出來？

    云流看她神色，便已知她也想到了什么。他倒吸了一口氣，有些艱難地說道：“此事無論成與不成，都是個死局?！?/br>
    毫無疑問，那個帶口信的蒙面人就是宋月臨放在謝蘊(yùn)身邊的暗衛(wèi)。她一言不發(fā)地靜靜站了許久，最后，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此事既然君上有意隱瞞，你就暫時不要讓外人知曉?！彼f，“你先回去，就如流芳所言，該干什么干什么。不要輕易打亂天御司的步調(diào)。”

    “公主……”云流隱約覺得她不僅僅是要去找宋胤珝求情這么簡單，“你打算做什么？”

    “我要去幫他?！彼卧屡R沉聲說道，“到時可能會需要你，等我消息。”

    ***

    宋胤珝披著寢衣外袍正坐在窗前秉燭獨(dú)自下著殘局，他向來習(xí)慣了在就寢前這么玩兒上一會兒，仿佛這樣便能讓從一早醒來就時刻緊繃的思緒得到些許舒緩。

    宮人們已經(jīng)整理好了床鋪，也在帳中熏好了能助眠安神的香，才要過來請他安置了，常祿便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

    “君上，”他說，“永章公主求見。”

    他聞言，微微一怔，下意識地打從心底生出一抹高興來，但旋即理智又意識到她不顧宮禁趁夜求見，恐怕來意非常。

    他略一沉吟，終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讓她進(jìn)來。然后，又轉(zhuǎn)頭屏退了左右。

    很快，宋月臨就走了進(jìn)來，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宋胤珝見了，便先開口問道：“怎么了？不是求了上上簽么？”

    宋月臨一頓，抬眸看著他：“君上對永章的行程真得很清楚?！?/br>
    宋胤珝被她的目光看得沉默了一下，然后，說道：“朕是關(guān)心你?！?/br>
    他話音落下，宋月臨便忽地跪了下來，雙手伏地沖他磕了個頭。宋胤珝一怔，忙道：“你這是做什么？”

    “君上若真的關(guān)心永章，”她說，“就請把駙馬召回來吧?！?/br>
    宋胤珝皺了皺眉，撇過視線，說道：“國家大事，你還是不要輕易言語。他是作為使臣而去，哪有半路再召回之理？”

    “那我去找他。”她立刻便道。

    “荒唐！”宋胤珝一拍桌，倏地站了起來，“若你只是來說此事，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宋月臨靜靜地望著他，望了很久。久到她深深嘆了口氣，久到她眼眶有些微紅。

    “君上，”她說，“你真的不肯召謝蘊(yùn)回來么？北戎一行，兇多吉少，你就不怕北戎王把他也給扣了？”

    宋胤珝不讓自己去看她的眼睛，只冷硬地說道：“有些事終歸要有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去做。何況有謝荀在，他做使臣未必就比別人少一分生機(jī)?！?/br>
    “就當(dāng)我求你?！彼卧屡R垂下眼簾，輕聲道，“讓他回來。”

    宋胤珝側(cè)身而立，看著搖曳的燭火，說道：“除了這件事，朕都可以答應(yīng)你。”

    鼻尖一陣酸澀，宋月臨閉了閉眼。

    “君上……就不能看在眠蠱的份上，答應(yīng)我這一次么？”她說完最后一個字，慢慢抬眸望向了他。

    宋胤珝驀地一震，整個人剎那僵在了原地，只愣愣看著她，指尖一陣冰涼。

    “你……”他竟險些發(fā)不出聲音，“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南巡回來后不久?！彼o靜說道，“不是安陽，也不是太后，因?yàn)樗齻儾还苁抢瓟n我還是要牽制我，最好的辦法就是用解蠱的條件。我想了許久，雖不愿相信，但只能想到是你。不過，”她又苦笑著牽了牽唇角，“我剛才是詐你的。我其實(shí)并不確定是不是你?！?/br>
    “……”宋胤珝看著她，想上前說些什么，卻半分挪不動腳步。他驟然感到眼前漫上了一層霧氣，慌忙一轉(zhuǎn)頭用力忍了忍那突然從心底奔涌而出的復(fù)雜情緒。

    “你恨朕么？”他終于問道。

    “原本有些怨懟。”她說，“但后來一想，你那時本也對我沒什么感情可言，何況那時安陽把持朝政想必也讓纏綿病榻的你心生郁憤。再說又有什么辦法，待我察覺與你有關(guān)時，你和懷璟在我心里已是一樣。后來我也相信，你不是不想彌補(bǔ)，只是你知道此蠱無解，所以只好另尋他法地對我好。”

    薄霧又再彌漫上來，眼眶有些酸疼，宋胤珝背過了身。

    “但是君上，你知道讓我生不起怨懟之心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她說到這兒，似乎輕輕笑了笑，“因?yàn)槲矣鲆娏酥x蘊(yùn)。我因著這樣的機(jī)緣得到了他，我覺得這是上天對我的彌補(bǔ)。所以，你能不能把他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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