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傷疤
波士頓洛根國際機場。 詠心和妻鳥下了lintowncar后便匆匆往航空公司貴賓室方向走去,前幾天詠心的母親櫻公路和歌菜突然打電話說要到波士頓見詠心,才有今天她們到機場的畫面。櫻公路和歌菜到美國的時間都是不固定的,基本上她是很少來,因為她討厭坐長途旅程的班機,她覺得是浪費時間,另一個原因便是她害怕自己離開以后信虎的女人們不安于室、結(jié)黨營私,還有向信虎進讒言,妨害她們母女在本家的權(quán)益,而她來多半都是有特殊的目的,當然最多的還是向?qū)W校捐款和部分校董聯(lián)絡(luò)情誼,畢竟詠心在學校任職,su集團和學校的實驗室也有合作關(guān)係。 「夫人,大小姐說她到了。」村雨靜掛斷電話后恭敬地對櫻公路稟報。 「嗯?!勾┲跗ご笠碌膬?yōu)雅貴婦,從容地戴上墨鏡,打算走出貴賓室。 她們一有動靜,四位保鑣立刻訓練有素的站起來,警戒四周環(huán)境。 就在櫻公路剛踏出步伐沒多久一個人影撞了過來,村雨靜連忙攙扶要被人撞倒的櫻公路,撞人的人這才停下來,回頭看著櫻公路和村雨靜,一臉歉意。 「小姐,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嗎?」村雨生氣地質(zhì)問。 櫻公路強忍怒意,臉上仍然掛著優(yōu)雅的笑容,「你叫什么名字?」 「leo,你怎么了?」benjamin提著行李走過來關(guān)心狀況。 「我撞到人了,她們應(yīng)該是日本人,不知道聽不聽得懂英語?」楊松伊邊和benjamin解釋現(xiàn)在的狀況邊向?qū)Ψ街虑浮?/br> 「保鑣到底在做什么?美國人都是這么沒有禮貌的嗎?」櫻公路雖然火氣很大,但是臉上的表情沒多大的變大,頂多只是皺眉自己被冒犯。 村雨看對方竊竊私語許久,便小聲對櫻公路說道:「夫人,我想他們聽不懂日語,才會沒有回答你的問題?!?/br> 「聽不懂日語?」櫻公路雖然聽得懂英文,也會講,但她沒必要是不會隨便開口和人說英文。 「這位夫人,真的很抱歉,你要怎樣才肯原諒我的朋友呢?」 有點笨拙的benjamin居然代替楊松伊向?qū)Ψ街虑?,搞得楊松伊在一旁哭笑得,怎么說也該是她這個黑頭發(fā)黃皮膚的人來致歉,而且她是會說日語的,當然,這是拜某個人之賜,但是怎么會由benjamin這個金頭發(fā)和白皮膚的美國白人致歉?又不是benjamin闖禍,而且benjamin根本就不會說日語??!天哪! 「小靜,他說什么?」櫻公路疑惑地詢問村雨。 「夫人,他在向我們道歉,他問夫人要怎樣才肯原諒他的朋友?!?/br> 櫻公路拿下墨鏡后上下打量著楊松伊,然后搖了搖頭,似乎很不滿意。 「沒禮貌、沒家教,看看那一頭紅發(fā),還有刺青,衣著也不得體,現(xiàn)代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墮落了?!箼压房床粦T年輕人的奇裝異服,她自己是將從來不燙不染,也少剪的黑色長發(fā)整個盤起,用發(fā)簪隨意串著,服裝則是套著一件雍容華貴的貂皮大衣,內(nèi)里穿著黑色長版洋裝,脖子搭配一串珍珠項鍊,手拿名牌手拿包,下面搭配黑色高跟鞋,整體看來雍容華貴,全身散發(fā)出一股上流社會的從容優(yōu)雅,讓人移不開視線的美麗令人心醉。 楊松伊看著眼前的貴婦莫名地感覺到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卻想不起來。 「算了,不和這等小民計較,我們?nèi)フ以佇陌?!」櫻公路說完后眼睛往上吊了一下,她對楊松伊注視自己的視線感到很不舒服,甚至起了雞皮疙瘩。 村雨對楊松伊說:「今天的事情就算了,下次走路小心一點?!?/br> benjamin向?qū)Ψ降乐x后再轉(zhuǎn)頭對楊松伊說:「leo,我們走吧!你不是要帶我去見識一下嗎?」benjamin拉走陷入沉思的楊松伊,她方才聽見了關(guān)鍵字。 在他們走后沒多久詠心和妻鳥便出現(xiàn)了,詠心敏銳地注視到地板上有一個閃閃發(fā)亮的東西,她彎腰拾起,是一個不規(guī)則造型的耳環(huán),沒多思考的她將它放進自己的口袋,打算有空拿去柜檯辦理失物招領(lǐng)。 「母親!」詠心恭敬地向櫻公路行禮。 櫻公路看著越大越漂亮的詠心相當滿意,上次見面是五年前,詠心的祖父義栩過世,她來美國向詠心傳達消息及祖父的遺言,祖父希望詠心能接在信虎之后繼承su集團,不只是因為祖父對詠心冀望深厚,更因為詠心為嫡出子女,歷來繼承櫻公路家族大業(yè)的都是嫡出子女,詠心自然被寄予希望,所以,在美國出生的詠心也在祖父的安排下接受不少接班訓練,訓練結(jié)束以后就開了一間和集團主業(yè)務(wù)相關(guān)的小公司,除了開拓市場外并讓詠心成為主事者,表面上詠心在學校授課和開庭辯護,私下詠心花更多時間進行商業(yè)歷練,累積實戰(zhàn)經(jīng)驗,是集團海外事業(yè)代表人物,而這件事情只有親近和高層主管才知道。 「我的詠心越來越漂亮,傾國傾城的美貌,是該替你安排相親事宜了?!?/br> 「母親,我還年輕,現(xiàn)在結(jié)婚太早了?!?/br> 「怎么會早?我在你這個年紀早就嫁給你爸爸并且生了你。」 「時代不同了,而且我還有很多事情想做,不想太早就被家庭綁住。」 「你日后可是要繼承su集團,自然得有位能幫助你的夫婿一起打理?!?/br> 「家族向來只傳男不傳女,而且父親也屬意二千翔和雪之丞兩位弟弟?!?/br> 「你爺爺都指名在你父親之后由你來接班,你父親膽敢不從嗎?」 「父親的決定沒有人可以動搖的,母親你不是知道嗎?」 「所以我在日本給你守著,提醒你父親別忘記你爺爺?shù)膰诟馈!?/br> 「母親怎會想來美國呢?」 「回去你那里再說吧!我有些累了,剛才還鬧了些事………?!?/br> 她們才步出機場航廈,一輛重機突然呼嘯而過,嚇得櫻公路往后退了幾步,幸好村雨在后頭將她穩(wěn)住,才沒有跌倒,否則場面肯定會很難看。 「美國到底是怎樣?我才幾年沒來而已,就讓我遇到這些奇怪的事情?!?/br> 詠心在重機騎過自己面前時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讓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追隨著那輛車移動,她看到機車后座坐了一個男人,雙手往后抓,盡量和騎車的人保持一定距離。騎車的人看起來很纖瘦,有一縷紅發(fā)隨風飄逸。 在一旁的妻鳥眼尖的注意到車牌號碼,她知道那個人是楊松伊。 「我討厭美國就這樣,我一定要讓你父親趕快讓你回到日本才行?!?/br> 詠心有些無奈看著自己陷入歇斯底里情緒之中的母親。 「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搞怪了,剛才有個紅頭發(fā)的女人撞到我,她朋友還說了我根本聽不懂的話,我看她像日本人,為什么不說日文呢?」 「紅頭發(fā)的女人?」詠心馬上聯(lián)想到楊松伊,但臉色沒有任何改變。 「日本人就該留個規(guī)規(guī)矩矩的黑發(fā),想當外國人染發(fā)是沒用的?!?/br> 詠心只是微笑看著和歌菜并不做任何表示。 「再說男女授受不親,那個女人和男人一見面就摟摟抱抱的,太不像話了,真的是一個很沒有教養(yǎng),不知羞恥的女人。」 櫻公路對楊松伊的評價真是差到極點,這讓詠心覺得有些汗顏。 在她們談話時車子慢慢駛近后停下,詠心開門后先讓櫻公路上車,自己再跟著上車,村雨隨后,妻鳥則坐在副駕駛座上,待所有人都坐定后司機才將車子緩慢駛離機場,接著進入那座連接波士頓和劍橋的朗費羅橋,迎來古色古香,充滿中古世紀風味的歐式建筑,車身越過波光瀲灩的河水,遠方旖旎的春色山景使感性的詠心想起詩人最著名的抒情詩《人生頌》里的詩句: 「不要在哀傷的詩句里告訴我:『人生不過是一場幻夢!』 靈魂睡著了,就等于死了,事物的真相與外表不同。 人生是真切的!人生是實在的! 它的歸宿絕不是荒墳: 『你本是塵土,必歸于塵土』, 這是指軀殼,不是指靈魂?!?/br> 陷入沉思的詠心完全沒有注意到櫻公路注視她的目光有些復(fù)雜,車子一路開到燈塔山一個波士頓古老的街區(qū),是當?shù)乇4?9世紀建筑最完善的地區(qū),到處都是古色古香的歐式紅磚建筑,還有煤氣街燈,具有濃厚的英倫風味。 詠心從出生后就和妻鳥母女住在佛農(nóng)山街一幢三層樓的建筑物,鄰近哈里森?格雷?奧蒂斯的故居,環(huán)境清幽,古意盎然,詠心住三樓,妻鳥母女則住在一樓,曾經(jīng)詠心很心動橡實街如畫的風景,想搬過去住卻遭到櫻公路的反對,櫻公路不明白為什么住得好好的要搬家,再者,那里間雜人等不少,太多觀光客出入,詠心只能乖乖打消念頭,只是偶爾興致一來獨自步行到橡實街享受自由時光與四季變化,再找個位子坐下畫圖或是創(chuàng)作詩句,相當愜意。 櫻公路在詠心的住處隨意看看,一樣的一塵不染、井井有條。 「你父親打算過幾個月以后將詠羽送到你這里,讓你好好帶她?!?/br> 妻鳥倒了一杯水后小心地遞給櫻公路,櫻公路拿在手里也不急著喝。 「父親要將meimei送來美國唸書?梅園阿姨同意了?」 詠心為自己倒了杯水后一飲而盡,隨后握緊手中的玻璃杯陷入回憶。 「她不同意也得同意,你父親的話有誰敢不聽?」 櫻公路的情緒有些浮躁不安,她想起二千翔的笑臉,忍不住咬了咬牙齒。 「等日本安排好后他就會通知angela,再讓angela帶人去機場接詠羽?!?/br> 「好的,我知道了。」 櫻公路放下杯子,努力壓下快爆發(fā)的情緒,適度地吐露自己的擔憂。 「你父親已經(jīng)決定讓不動雪之丞認祖歸宗了,并且安排他到集團工作,累積實力,看來你父親鐵了心要讓四名子女互相競爭了,所以你不在日本真的比較弱勢,只靠我還真是能力有限,我知道二千翔來到本家后就開始廣結(jié)善緣、拉幫結(jié)派,建立自己的勢力,集團內(nèi)幾位元老重臣也都相當支持他,他的實力不容小覷,而且他又是兒子,雖然是庶出,但光靠男人這個身份就可以多得好幾個分數(shù)了,重點是你父親還為他挑選了一位門當戶對的對象,司馬家落敗后就將目光轉(zhuǎn)向當今政壇備受重用的財務(wù)大臣尹材星的獨生女尹芝湖,兩人預(yù)計在二千翔升任社長之時結(jié)婚,到時候二千翔想登基做會長是指日可待了,之后也是我們被掃地出門的日子,但我不會讓那些事情發(fā)生的,絕對!」 詠心坐了下來,慢慢靠近櫻公路,伸手握住櫻公路不斷搓動的雙手。 「母親,不會有事的,你不要擔心,一切自會有辦法解決的?!?/br> 「怎么不會有事?你不知道那個二千翔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野狼,以前他還小,他沒有任何力量,可現(xiàn)在的他不同了,他長大了,他年輕氣盛,我和你父親都老了,慢慢地無法壓制他的狼子野心,我早和你父親說過不要讓他進來本家的,結(jié)果你父親就是不聽,說什么欠他一個公道,相信我,遲早你父親會死在他手上的,明眼人都知道他來到本家就是為了替他母親報仇,根本是不安好心,他的謙卑恭敬完全都是裝出來的,他在等待時機反撲,只要被他抓住機會他一個也不會放過的,他是心狠手辣之人,我很清楚?!?/br> 詠心從未見過二千翔,只是從母親口中聽到關(guān)于他的種種行為與言語,她知道那是片面且不客觀的看法,所以她無法輕易評價這個異母弟弟的為人。 「所以,詠心你一定要回日本,然后趕快相親結(jié)婚知不知道?我讓小靜帶了很多相親對象的照片來,那些人我都看過,都是相當優(yōu)秀和杰出的人才,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結(jié)婚生子,我就是盼著那天,你不能讓我失望知道嗎?還有你也不能輸給二千翔,你要爭口氣,掌握櫻公路家族?!?/br> 櫻公路抓住詠心的手,相當激動的說著。對櫻公路而言詠心就是她救命的浮木,她必須靠著詠心得到一切,雖然她還有其他的手段可以應(yīng)對。 詠心看著眼前這位不到40歲的婦女,她是自己的母親,生下自己后就把自己交給乳母帶大,她從未哺育過自己,甚至很少抱、親自己,自己對母親的感覺與想像全來自于朝夕相處的乳母,有時覺得乳母才是自己的母親,因為乳母對自己比對其他人都還要好,自己是被乳母捧在手掌心疼愛的明珠,乳母幾乎參與到自己所有人生一切,對比而言這位親生母親卻一直在缺席,偶爾才會飛到美國來探望,來去匆匆,不為任何因素多停留一分一秒,19歲了,諷刺的是母女倆至今見面次數(shù)不到十次,詠心雖然喊著母親,內(nèi)心的距離卻無法拉近。 「詠心,你在想什么?我說的話你有聽進去嗎?」 「母親,我知道了,我有空會看的。」 詠心一直都知道在母親的心里個人利益至上,然后是家族、父親,母女情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只在有需要時才會出現(xiàn),比如爭權(quán)奪利的時候,那時詠心覺得自己像亟需主人寵愛的動物,百般地附和與討好,只希望這樣的眷顧能稍微持久一點,結(jié)果還是事與愿違,她只能認命地默默走開,以免招惹主人不快,眷顧就成了遙遙無期的盼望,她覺得自己的心變得酸澀無比。 「不是有空才看,而是你一定要看,如果你都不滿意,我再派人去找?!?/br> 詠心點了點頭,「好的,那母親今天會留下來嗎?」 「我明天去學校捐款以后就要回日本了,今晚我要留在這里?!?/br> 「那我先扶你回房間休息?!乖佇钠鹕頂v扶櫻公路。 櫻公路抓住詠心的手?!改憬裉鞎诩覍Π桑俊?/br> 「對,不過,我還要去學校一趟,有些事情需要處理?!?/br> 詠心帶著櫻公路到客房休息,櫻公路隱約知道詠心不喜歡其他人到主臥房,所以,她也沒有要求一定要睡在主臥房,再加上她真的累了,她需要好好休息,不在日本最舒適的家里,對她而言睡在哪里都是無所謂的。 她脫掉外衣,躺在柔軟的大床上,由詠心為她蓋上被子,她閉上了眼睛。 「詠心,你知道我的習慣的?!?/br> 「angela會在家里,她會準備好一切的,母親放心?!?/br> 「詠心,你會埋怨我從來沒有做過一名好母親嗎?」 當然埋怨過,但這種話詠心是絕對說不出口的。 「詠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你能體諒的對吧?」 詠心覺得每次櫻公路的到來都給自己的心悄悄地札上一根細小且不易察覺的利刺,札得自己的心好疼卻無法說出口,那根利刺她暱稱它為“為你好”。 「我們是生命共同體,你好我們才會好,我做的不只是為了我自己?!?/br> 「是,我知道了,請母親好好休息?!?/br> 詠心走出房間,關(guān)上門以后靠在門上,仰著頭不讓眼眶里的淚水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