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贖病公子失敗后 第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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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弱貧瘠的彎月似一輪鐮刀被握在魔鬼的手中, 蘇朔以及蘇朔身后站立的兩人莫名感到一股寒氣侵體而入。他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看著腳邊的積雪,等待面前的郎君發(fā)話。 “負(fù)責(zé)流放杜氏的,為何人?” 前段日子他病得厲害, 圣上將此事交給了旁人。 跟在蘇朔身后的陳典立即上前, 道:“此人名叫吳溢之,曾被先帝任職尚書左右仆射, 曾屬端王一黨。不過在端王流放巴蜀之后,便向圣上表明了誠心。圣上一是為了顧及他在朝廷的權(quán)勢,二是為了借此試探,便把杜氏一族的發(fā)落交付給他。誰想到他卻在流放途中趁機(jī)謀反, 同那些人一同逃走了!” “杜策呢?” “邊塞消息閉塞, 一時間還不清楚?!标惖滢坜鬯椎镊陧殻爸皇抢戏蛞詾?,杜從南與杜策父子關(guān)系厚篤, 他今敢在流放途中逃走,少不得他父親的授意?!?/br> 江愁予又問了問圣上的意思。 “圣上以納賢之心款待吳溢之, 不想遭受他的背叛, 一氣之下讓人在舉國張貼緝拿這群人的告示?;钭秸叩觅p金百兩, 遭受反抗致其死亡的, 亦可得賞銀百兩?!?/br> “……” 書房里的幾人面色沉重, 或蹙眉凝思, 或侃侃而談。而不遠(yuǎn)處在另一處院落的江晚寧神情迷惘地挑撥琴弦, 仔細(xì)翻閱著對她來說還十分困難的曲譜, 百思不得其解。 恨只恨她小時候把精力耗費在了調(diào)皮搗蛋上,如今對音律一竅不通, 便是入門的曲譜也彈奏不清楚。 她又在卡殼的地方彈了好幾遍, 始終摸不清門道。 她不想再這般浪費時間, 頓了頓,抱起曲譜去尋他。 他離開的時候面色不太好看,不過都過去這么久了,事情都應(yīng)該談好了罷? 書房庭院前的蘭桂竹木在雪地上以蓬勃向上的姿態(tài)蓬勃生長,江晚寧站在蓁蓁草木的陰影中,留下的腳印子被草葉覆蓋。她寶貝地抱著琴譜,看見書房中的幾道身影在窗邊投下一片剪影。 沒想到他還在議事,江晚立即踅身,打算回去等他。 屋內(nèi)遠(yuǎn)遠(yuǎn)地傳來聲音:“依老夫之見,杜氏罪臣一定是朝巴蜀之地逃竄。巴蜀之地四面環(huán)山,易守難攻,倘若端王和杜策在那地方屯兵屯糧,老夫篤定不出五三五年,勢必發(fā)展成不可小覷的力量。故而郎君應(yīng)當(dāng)往那里派兵,趁早絞殺這股力量?!?/br>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江晚寧腳步頓住。 這個、這個聲音不就是…… 一燈如豆,這名年長者的容貌被封閉的房間阻隔,然而他的聲音、他說話時略略上揚(yáng)的鏗鏘語調(diào),以及他投落在窗牖上捋著髭須的陰影無不是江晚寧熟悉的模樣。搖曳的燭光前很快晃動上另外一道影子,那個人腰身略彎,姿態(tài)恭謙,一舉一動都帶著讀書人的文弱雅致。 江晚寧徹底怔住,而后聽到了他的聲音。 “屬下以為,老先生說得有理。” 她就是再不相信,那名書生的聲音瞬間讓她臉上的血色褪了個干凈。 這、這兩人! 這兩人一個竟是街邊的算命先生,一個竟是通過算命先生看面相找到母親的書生! 這兩人原來是他的手下! 江晚寧飛快地跑回房間,渾身顫栗地抵住房門。 她思緒紊亂,手腳冰涼。 原來是他讓他的手下到她面前做戲,間接促使她到夏姨娘面前詢問,以至于讓母女二人生出嫌隙;大抵是也是他威脅陳嬤嬤寫下祈罪書,公然揭露她在府上不光彩的身份,以至于被府上公子們疏遠(yuǎn)。她在國公府的身份著實尷尬,江晚寧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職責(zé)他將自己的身份公之于眾,然而她每一次因為身世輾轉(zhuǎn)難眠的時候,她每一次被哥哥們的冷漠刺得滿身傷疤的時候,他是如何做的? 他對她小意安慰,說,沒事,四哥哥一直都在。 他為了她免了職位,賦閑居家,便是為了哄她午睡。 他會親手雕刻她的模樣的小娃娃,或者去西街買些奇巧玩意兒,特地哄她開心。 可是帶給她痛苦的人,就是他啊。 怪不得那名算命老先生講述她父母親時言語那么得含糊不清,怪不得她身世被揭露后便再沒有在五芳齋前見過算命先生。每一次她撒嬌一般地向他尋求安慰、每一次她淚眼汪汪地說著“四哥哥最最好”的時候,他是以何種心境看著她如此的? 他在想法設(shè)法地將她身邊的親人一一地排擠開,試問倘若她的雙親尚在人世,他是否會以別的方式挑撥關(guān)系,直至她的世界只剩下一個人? 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病公子,他將他的卑劣振振有詞。 她從冬溫和蘇朔的對話中知道了除夕夜晚見到的爹爹娘親,其實是沙婆婆對她施加的幻術(shù)罷了。即便現(xiàn)在她也不得不承認(rèn),沙婆婆確實治好了她的夢魘,然而徹底帶著她從愧疚走出的,是他最近所做的一切。他撰寫的傳記告訴她她爹爹娘親是這般好的人,故而她才能放下心中的自責(zé)與悔恨。 他的付出江晚寧自然看得到,然而這些比起他做的事情簡直杯水車薪。 安白和蒹葭明里暗里地說著他的好,他的好這么得令人窒息和痛苦,江晚寧寧可不要。 江晚寧背對著躺在床的里側(cè),游離的思緒在黑夜中漸漸墮落。很快,她察覺到他帶著一身寒潮掀被入榻,小心翼翼地靠上來,環(huán)著她的腰身入睡。 江晚寧閉閉眼,覺得不能再這般下去了。 - 翌日,城門口張貼的告示在京畿引起軒然大波。引起非議的不僅僅是告示上如此大的懸賞金額,更是一向心慈的圣上竟稱罪臣有反抗之意,當(dāng)場便可斬殺。 消息傳入府上,江晚寧的眼睫微動。 “圣上命我調(diào)查此事,這段日子可能不回來用晚膳了?!苯钣钄Q著手中襟扣,視線不動聲色地自她的臉頰滑過,“腓腓一個人在家也要乖乖用膳,可知道。我讓蒹葭盯著你?!?/br> 綠綺聲在略凝固的氣氛里破開聲音。 江晚寧按住琴弦,聲音低下:“我知道?!?/br> 她顯得心不在焉,似乎在想別的事情。 對杜從南的事情反應(yīng)不大,就好。 江愁予稍微放了心,撫撫她的腦袋出門。 江愁予忙碌的幾日里,沙婆婆照例來江晚寧的屋里。 淡淡的朱砂氣味在屋內(nèi)綿存,沙婆婆的視線順著雙麒麟白玉香爐看過去,見櫸木黑漆攢花矮榻上綾羅散地,一只肌骨勻稱的白生生腳丫踩在地面。很快薄薄帷幕被人自內(nèi)而外地撩起,里面的小女郎深蹙蛾眉,美目輕撩向沙婆婆。 見她眉目汗?jié)?,眉眼之間帶著一種壓抑的痛苦,沙婆婆哪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這小女郎恐怕是知道了些什么,且她每一次施祝由術(shù)時她都在極力抵抗著,迫使自己不入幻境。 沙婆婆手里收拾著東西,眼角微酸。 小女郎每一次像身陷泥淖般苦苦掙扎的模樣,無不是讓沙婆婆想起來自己當(dāng)年所做的事情。就像是蘇朔所說的,她年輕時曾在一個男人身上下過情蠱,而那個男人備受折磨的神情與面前的女郎如出一轍。而那情蠱比此物烈性許多倍,那個男人不堪其擾下選擇了自戕。 這么多年,她悔過恨過,而如今小女郎痛楚的神情再一次化作利刃捅向她的心窩。 年輕時做的錯事,她不愿再做。 她更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世上再多一對怨偶。 她看了江晚寧一眼,“夫人的病情已經(jīng)好了許多,老嫗今后不會再來了?!?/br> 江晚寧微微詫異地掃了她一眼。 沙婆婆杵著拐杖,沒說什么,只是顫顫巍巍地跨出門檻。天上泠泠落雪,幾片冰涼的寒酥落在沙婆婆的臉上,與她溫?zé)岬难蹨I融化在一起。沙婆婆回到自己住的房間,拾掇拾掇了行李,在房間里給蘇朔留下來一封辭別信,在信上還說明了江晚寧已經(jīng)知道她在她身上施幻術(shù)的事情,這才慢騰騰地離開了府邸。 而臥房里的江晚寧,緩緩地平復(fù)下呼吸。 沙婆婆每一次制造的幻境,都讓她感到無比地痛苦。即便是她極力地對抗著幻境中的一切,江晚寧依舊能感受到自己對江愁予的態(tài)度在潛移默化中受到了影響。譬如昨日深夜,她聽到江愁予辦完事務(wù)上榻后,竟好不自知地往他身邊偎了偎。 想想,她都覺得細(xì)思極恐。 幸好,沙婆婆今日便要離開了。 想到這里,江晚寧的視線不由得一定。 沙婆婆說她要離開了,是不是意味著,沙婆婆以為她的幻術(shù)起了效用?想必他也覺得那幻術(shù)在她身上起效用了罷? 江晚寧赤足下了榻,走至窗邊,撲朔而來的寒風(fēng)使得她的思緒清醒了幾分。 如今二meimei頗得圣上寵愛,二meimei在金墉城時也和她約定過,若她有什么難處可以將消息送到永巷。江晚寧撥弄著窗邊恣意瘋長的花藤,想了一想,她想要的是京畿的輿圖、嶄新的戶口、渡河的船票。 她想要離開。 第48章 江愁予輾轉(zhuǎn)于案牘之事, 近幾日用膳都是被安白三催四請,遑論歸家時候都已是月掛桂枝了。一番洗漱過后他的身心皆已疲憊,不過每每江晚寧在睡夢中動彈一下或者嚶嚀一聲的時候, 他還是會緊跟著醒來, 為她掖掖被角或者是親親鬢發(fā)。 有時候不經(jīng)意地,還會發(fā)現(xiàn)她親近地過來和他貼貼。 這之于他, 實在是個分外驚喜的體驗。 不過今夜她不大安分,臥在身邊輕輕顫。 絳色衣帶輕蹭他手,隆起的蓬蓬玉山隨著混亂的呼吸上上下下的迭動。江愁予尚帶血絲的眼睛尚未睜開,微涼指尖已經(jīng)輕輕搭在她嫩娟娟的后頸上安撫。隨即他靠攏來身子, 提膝覆上來:“腓腓, 是不是又魘著了?” 江晚寧沒搭腔,被人掐起下巴,一看, 滿臉的淚痕斑斑。 江愁予目光一沉,身體上的疲倦導(dǎo)致他的身線稍顯得異常得嘶?。骸半桦柙醯牧耍俊罱鼛兹漳闼X鬧騰極了, 你好好與我說, 不著急……是身子不舒服還是夢魘了……還是想爹爹娘親了?” 江晚寧聽著他的話, 抿抿唇, 主動地慢騰騰把腦袋靠過去。 面前郎君微微敞開的衣襟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膚, 她哭得濕漉漉的纖睫輕輕蹭上去, 鴉青色的冰涼烏發(fā)在身畔男子的心尖下起細(xì)雨, 每一次遲鈍眨動的的睫毛在他心上降落颶風(fēng)。 江愁予身軀霎時凝固, 黑暗中依稀可見他的喉結(jié)重滾。 他不可置信地:“腓腓?” 懷里的小女郎不吭聲,抬起小手揪揪他的寢衣。 她乖乖地小聲叫:“四哥哥?!?/br> 江愁予的表情, 不外乎像是個在干旱沙漠上行走了三天三夜的旅人, 忽然被兜頭澆了一頭涼水的迷茫;亦或是一個被餓得眼睛發(fā)黑的人, 被天上餡餅雜得七葷八素的震驚。那些綿存在他臉上的憂郁與陰翳有一瞬的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二十歲郎君該有的青澀意氣。 良久,他喃:“腓腓,你方才叫我什么?” 懷里的小女郎似乎熬不過困倦,拽著他的衣襟又迷迷糊糊地睡下去。輕輕淺淺的呼吸如同蟲蟻的口器,一口扎進(jìn)他的肌膚表皮,泛起酸脹之感。 四哥哥。 四哥哥。 倘若他是犬類,定然會沖著她一頓搖尾乞憐。 然而他不是,他只能在一片闃寂的夜晚中享受著她給予他的愉快,一遍又一遍地耐心親吻她有如珠玉的耳垂。他的腦海中一幀幀浮現(xiàn)過二人在楚國公府的從前,無論什么時候她都陪伴在他,宜癡宜嗔,或喜或悲。 竟不知過去了有多久,當(dāng)冷夜的寒潮漸漸攀爬入了身軀,來自感官的感性愉悅一下子變得十分脆弱和短暫。來自這位病態(tài)的公子的理智與本身所具有的多疑性情在他的身體里占據(jù)了上風(fēng),他不由得開始懷疑,懷中的小女郎為何會有這樣巨大的改變。 四哥哥、四哥哥。 江愁予啟唇喃聲,反復(fù)咀嚼這三個字眼。 自從在杜府新婚夜晚與她交融的那一瞬開始,江愁予便再也不用這三個字眼自稱。仿佛在他的潛意識里開始,將她強(qiáng)迫了的他已經(jīng)和在楚國公府上文雅弱質(zhì)的公子一刀兩斷。而如今面目全非的他已經(jīng)無顏與她記憶中的公子重疊,她何以,在今夜,這般突兀地開口喚他? 他本人尚不能將自己和楚國公府的四公子聯(lián)系起來,她為何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