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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贖病公子失敗后 第50節(jié)

    “夫人,您沒事罷?”

    水墨薄紗逶迤,模模糊糊地勾勒出里面二人融融身影。冬溫“唰”一下推開帷帳,見自家小女郎霧鬢凌亂,面似桃花。她側身半臥在架子床上,嬛嬛纖腰被身邊郎君的手掌囿著,柔軟右肢及雙腿都被對方壓得麻痹不堪,僅存左半邊肩膀能夠自由動作。

    江晚寧咬了下唇:“我動不了了。”

    她今早是被江愁予給鬧騰醒的。

    他渾身燙得厲害,腹部的纏帶上漸漸冒出紅黃半摻的血水、膿水。江晚寧心里雖怨他怨得厲害,卻也不想見他就這么活活燒死了,便想著下床去喊人來。誰想一直念叨著口渴,卻是含住她的耳珠重吮,整個人像是條八爪魚似的纏上來。

    他一病便愛鬧騰,整個人糊里糊涂的,這點江晚寧在楚國公府時便已領教過了。

    在御醫(yī)來之前,江晚寧維持著這個僵硬的姿勢已有了一時辰。

    她又尷尬又無奈又氣憤。

    郎君急促的呼吸、她微微紊亂的吐納無疑給剛才的那位御醫(yī)帶去了一個錯誤的信號。而那個御醫(yī)窘迫的、有些無可奈何的語氣,像一面鏡子般折射在她身上,恨不得讓她現(xiàn)挖條地縫鉆進去。

    涼夏很是擔心:“郎君再這么壓下去,夫人的身子又不是鐵打的,怎么受得住。”

    “夫人尚未用早膳呢,也不知道郎君在什么時候醒,若是不醒,夫人也不可能一直等下去罷……”

    蒹葭想了想:“要不我們將郎君挪開?”

    四個女子應該比得過一個成年的郎君罷。

    幾個人都無異議,手忙腳亂地去實踐。

    然而事實卻并不怎么盡人如意。

    因為郎君用力掐住夫人腰身的原因,雪白的褻衣往下滑了不少,松垮的衣領被這股力道撐起飽漲的弧度,郎君的前額堪堪抵著她的鎖骨,臉埋入鎖骨下處。在場無一人敢去觸碰郎君的臉,一是出于對他的畏懼,二則是女兒家的那處地方嬌柔,怕掌握不好力道,會傷到。

    伺候江愁予的蒹葭白露都不敢動他臉,更別說冬溫和涼夏。

    四人無法子,抖著膽子去抬他手。

    他的右臂緊梏著江晚寧的軟綿腰身,另一條手臂橫亙在她的背脊,非常徹底地將她納入懷中。怎料他的手似鷹勾鐵爪,搬不動算另一回事,反而讓江晚寧紅痕累累、嚶嚀聲聲。

    涼夏護主心切,忍不住使了大力。

    只聽江愁予腕骨聲音一響,冷玉白膚上的青筋驟然賁張。緊接著他眼眸掠起,捧著軟玉溫香的動作不變,只是微微抬起臉,沉沉地盯住涼夏放在自己身上的手。

    房間一時靜闃,四個婢女凝身不動。

    幾人不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江晚寧卻無甚所謂。她被他的灼熱的體溫熨著,房間里放著數(shù)只給江愁予驅冷的炭盆,接連這么一通下來,鬢間汗?jié)?,便是凹陷的鎖骨處也堆著層薄薄細汗,似池魚吐珠。

    江晚寧喘著粗氣,正要開口讓他起來。

    “江愁予……”

    卻見他卷翹長睫一閉,再次昏倒下去。

    江晚寧氣極,沒忍住,用唯一剩下的靈活的手在他臉上狠掐一把。他面嫩,蒼白的臉色瞬間泛紅,怎么看都不像是會做出如此不要臉行徑的人。

    江晚寧因為下不來床的原因,早膳和午膳都是在冬溫的伺候下用下的。直至落日,禁宮中的御醫(yī)才煉制好藥丸,派人送進府上。

    江愁予用過藥后,期間迷迷糊糊清醒過一次,江晚寧這才有機會從他身邊脫身。

    鏡奩在暮色中瀲滟生輝,遙遙顯映出天邊濃云。在這堆堆云翳中,江晚寧對鏡撩起身上衣裙,果不其然看到腰上幾處鮮艷的指印。她有些不高興地抿抿唇,又覺得身上窩汗,命人備水沐浴。

    盥洗室中水霧蒸騰,江晚寧褪衣入水,活絡著酸麻到失去疼痛的肌rou。然而她不過將將松口氣,便聽到屋外婢女的敲門聲。

    “夫人。”

    “什么?”

    “郎君醒了,又要您過去。”

    江晚寧額角抽痛,卻無法子,只能忍耐下來。

    -

    江愁予睡了五日,昏聵的精神終于好些。

    他清醒時見江晚寧坐得離自己遠遠的,墨眉蹙攏,略有不虞。

    蒹葭察覺到他低冷的情緒,道:“郎君可不知道夫人這段日子照顧您有多辛苦,您總愛黏著她,抱著她的力氣不知有多大……奴婢每回給夫人沐浴,看到她身上的印子都心疼……再說了,郎君哪一會用藥,夫人不是好聲好氣地哄您的?”

    江愁予眼波一動,看著坐在圓凳的她。

    院子里的青梅白梅紅梅漸漸凋零了,江晚寧不舍得落英化泥,便和涼夏一起采摘了不少梅枝,打算將這些晾成干花。滿枝白玉色在她手中綻放,而她俏生生、笑盈盈,活脫脫一個梅花叢里走出來的梅花精。

    江愁予心生意趣:“去取筆墨來?!?/br>
    蒹葭順著自家郎君的視線瞧過去一眼,心中怦然一撞,頓時明白郎君要她去取筆墨的原因。

    蒹葭還是有些不放心:“郎君身子……”

    對方俯望過來的視線讓她頭皮一緊,蒹葭不敢忤逆,讓安白去他書房取來宣紙筆墨、各色染料。

    江愁予因為服用些助眠藥物的原因,常常感到倦怠,總會在午后小憩一會兒。他的畫作因此常常停筆,三四日下去,只不過粗粗描摹了下纖儂不一的簇簇梅瓣、翩躚可愛的美人衣裙。

    架子床上宣紙平鋪,幾支不同大小的狼毫在素雅床單上橫斜,只見舔墨的筆尖輕顫,支頤午睡的年輕睜開了雙目。他今日醒得比往常早一些,一睜眼,便如往常一般在室內掃過一圈。

    江愁予的目光漸冷下來:“蒹葭?!?/br>
    蒹葭就在屋外候著,聞聲很快過來。

    “郎君?!?/br>
    “夫人呢?”

    “出去了?!庇钣枥涞囊暰€,蒹葭硬著頭皮開口,“夫人說她許久不曾上街玩過了,就說想出去逛逛……她見您睡得正香,便不想打擾您……她和奴婢說了幾句話,便帶著涼夏出門了?!?/br>
    蒹葭站在門檻邊,進出不得。

    外頭朔風似刀,里面郎君兇戾如獸,蒹葭只覺身心倍受煎熬。

    饒是她是江愁予這邊的人,心里面難免要為江晚寧鳴不平。她打心眼里覺得這場來勢洶洶的病癥將郎君身上的矯情放大了數(shù)倍,夫人日日耐心陪著他已是很好了,憑什么,往街上去一趟也不準?

    第53章

    江愁予強撐坐起, 指尖去勾床尾的裘衣。

    連綿不絕的溫病使他面色蒼白,他唇色又極淡,渾身上下唯獨眉發(fā)如濃墨浸漬, 像是從古至今文人墨客畫中風姿濯濯的傷鶴, 不染世俗滋垢。偏偏眉眼冷似霜雪,瞥來的視線卻恣睢如另一種兇獸。

    斜陽照進蒹葭呆滯的眼睛里, 蒹葭恍惚回神,忙上去替他取了狐裘。

    她知郎君不喜女子近身,將衣物遞過去后便往后退了幾步。

    頓了頓,她大著膽子開口:“郎君這是要做什么?”

    江愁予連一個眼風都尚未掃過。

    頸上一圈銀亮色的狐毛簇擁著他略顯寡淡的神情, 他額上冒出一層虛汗, 有些力不從心地系著衣物的兩只結扣。他病得太厲害了,雙手有些脫力,花費了好些時候才將結扣系上。

    蒹葭卻注意到他傷口崩裂了:“郎君!”

    江愁予穿衣的時候便感受到腹部竄上來的一陣疼痛。和第一天比起來的話, 其實也算不上多疼,頂多像是用小刀片在上面重復劃開口子的、酸酸澀澀的痛感。

    蒹葭服侍他經(jīng)年, 看出來他的意圖。

    她臉色大變:“郎君是想親自去找夫人?”

    “夫人出門不過兩刻鐘, 郎君其實不必過分憂慮的……夫人和奴婢說她半個時辰之內便能回來了……她若知道郎君這般做, 心里面必然會不痛快的。”蒹葭原本想再勸說, 然而郎君骨指磕在桌案的聲響無異于一聲驚蟄劈下, 蒹葭心中一駭, 跪在地上補救道, “是奴婢口不擇言了……奴婢的意思是, 到時候夫人看到郎君的傷口會心疼?!?/br>
    身側驟然掠過一道陰影,蒹葭抬起雙目時他已經(jīng)推門出去, 伶仃站在漫漫細雪中。

    彼時安白正躋身于叢叢簇簇的花圃中, 悉心照料郎君親手栽植的各類花種的長勢。因為屋里有了女主子, 他一個外男便不方便進屋去了,只能在外候著郎君的吩咐,閑來無事,便攬下了看花的活兒。

    他看見江愁予冒雪出門,慌張迎上前去。

    江愁予直截了當:“派幾個人出去找她?!?/br>
    安白一愣,過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些什么,帶了點愕然地道:“郎君且放心,自從府上遇刺后圣上便加強了京畿的治安。夫人出門時,奴才也派了兩個人侍衛(wèi)跟去,不會有事的?!?/br>
    江愁予冷目掃他一眼,語氣不容置喙:“一柱香內給我找到人,若不,我親自去?!?/br>
    他身骨孱弱,安白自不能看著他胡鬧。

    拗不過他,安白只能遣了侍衛(wèi)去找人。

    最后一抹濃重的霞光在天跡褪盡顏色,天上流云時卷時舒,濺落點點微寐的星痕。那原本約定的一柱香的時間早已過去,派出府外的侍衛(wèi)們一個接著一個空手而歸,無不是讓江愁予耐心告罄。

    他讓人牽過馬,打算親自出去找人。

    “郎君,不可!”

    烏鬃馬在寒冷雪夜中輕輕地打著響鼻,安白張臂攔在馬首,用著懇求的語氣:“這波人找不到夫人便再派一波人過去找,左右京畿不過這般大小,終歸是能找到人的!郎君當下該愛惜的是自己的身子,您這一次能從鬼門關被御醫(yī)撈回來,誰能說準下一次?!”

    江愁予攥緊韁繩,胸膛氣血涌動。

    “你退下,我自有分寸?!?/br>
    安白看著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心下一橫,竟是曲膝跪在了雪地上。待在屋中的蒹葭本就密位注視的外邊的一切,見此情形,一把擲了手里邊的活兒,并肩挨著安白一齊跪了下去。

    三尺之冰,凍得兩人渾身戰(zhàn)栗。

    江愁予漆目猝然瞇起:“安白!”

    安白朝著雪地上猛一叩首:“當初若非是郎君搭救,奴才早就沒這個命活到現(xiàn)在了。奴才知道自己的性命不值幾個錢,就是死在您面前也是臟了您的眼。只是今日說什么我也要將將您攔住,便是喪命于馬蹄之下,也絕不肯能讓郎君出這個門!”

    一股燥郁的腥甜味在這瞬間涌至江愁予的心口,他閉目緩過這陣子的不適,口中連道幾聲極好。卻見他衣袂凌厲一甩,青筋漲緊的手背勒得烏鬃嘶鳴,眼見著馬兒四蹄就要碾了下去,一名侍衛(wèi)翻墻進了院落。

    “郎君!”他還在喘氣,“夫人回來了。”

    話音拂地,兩道身影一前一后地出現(xiàn)。

    江晚寧和涼夏的懷中皆滿當當?shù)卮е┬⊥嬉鈨?。她走在最前面,身上罩著件水綠色并蒂蓮的斗篷,鑲了一圈銀邊兔毛的兜帽裹著她圓圓的腦袋,走起路來一顫一顫得晃。在舉目蕭瑟中,她無疑是春日里一朵柔軟而又蓬松的蒲公英。

    這朵蒲公英被猛拽了過去。

    她被拉著走,走得踉踉蹌蹌,懷里的瓶瓶罐罐盡散了一地。秋千架上攀滿的爬藤里間或綴著零星點點的淡色小花,小小的倒刺嵌入她的手心,她蹙眉還沒來得及看一眼,便被人放倒在秋千架上。

    院落中的奴仆呈鳥獸狀離去。

    她足抵地,裙邊流蘇和她一樣顫巍巍。

    “江愁予,你怎么了……”

    纖細的手腕被郎君分明的指骨圈緊,纖睫被郎君有些急促的呼吸吹得癢乎乎。她才將將張嘴,對面郎君便濕軟兇狠地欺負上來,飽滿的唇rou被銜得留下了齒印,她身子繃得像只彎弓,努力去適應這搖搖欲墜的秋千。

    秋千的金屬關節(jié)碰撞,咿咿呀呀不成調子的聲音仿佛更適合在潮濕夜晚里發(fā)出。不知是被他體溫煨著的緣故,還是胸腔內釀著大團大團的呼吸,江晚寧的眼眸沁了層水意,拖著人墮欲淪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