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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贖病公子失敗后 第52節(jié)

    涼夏渾身一震,不可思議的看向她。

    “您、您和郎君……”

    涼夏頭腦亂糟糟的一片,一時間反應不過來自家主子在說些什么。她面露迷惘地回憶著最近兩個人的相處,分明是和和美美、舉案齊眉的……涼夏想著,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郎君從前做的、她想想就膽顫的事兒……難不成夫人一直以來都沒放下那些事?

    江晚寧輕輕耷下眼皮,不愿和她多說。

    想想那個人瘋起來的做派和手段,涼夏也差不多能明白夫人讓自己離開的意圖,她張了張嘴,訥訥道:“那……冬溫呢?”

    “你放心,冬溫她不會出事的?!?/br>
    江愁予的本意大概就是讓冬溫盯著自己的一言一行,如今她離開了,冬溫自然也失去了利用的價值。

    “好啦,別哭,莫讓人瞧出端倪來?!?/br>
    江晚寧安撫好涼夏后,隨即往書房走去。

    -

    江愁予此人,在為兄為子為人上其實飽受朝堂官員詬病,然而在為官方面兢兢業(yè)業(yè)的程度卻半點教人挑不出錯處來。眼見著他的病癥隨著料峭春日日漸好轉(zhuǎn)了,他又重新拾起了案牘上高摞的事務,蒙頭閱覽。

    江晚寧進屋時,他甚至都未發(fā)覺。

    闌外雪融聲淙淙,驚起早燕數(shù)點。

    直至江愁予擰著酸澀的關節(jié)起身,才驚覺她正坐在他身邊的小矮凳上,點著腦袋睡得昏昏沉沉。一絲柔怯的青絲被她無意識地銜在唇邊,如西子湖畔的嫩柳,如稀薄的春光,款款的、裊娜如她地停靠在他的身邊。

    江愁予目光晦暗,躬身欲將她抱去榻上。

    然而不想她的脊背將將挨到暖榻,卻睜開水盈盈眼眸,勾著他的腰,與他頭挨著頭壓在了僅容一人的幾榻。

    江愁予喉結嶙峋滾動:“腓腓?”

    江晚寧趁著他怔忡的功夫里,飛快地嘟唇吹吹他的耳廓。

    溫溫熱熱的軟和氣息舒服得幾乎要將人融化掉,江晚寧鮮少受到來自她這般的親昵,有些找不到南北地瞇起雙目,喉嚨里的聲音受到澎湃增長的情愫擠壓,莫名低?。骸班??腓腓這是做什么?”

    “我有求于你……所以過來吹吹耳邊風?!?/br>
    江晚寧長睫簇簇發(fā)抖:“不知有沒有用?!?/br>
    “……有用的?!?/br>
    怎么會無用,簡直將他勾得暈頭轉(zhuǎn)向。

    江愁予手腕用力,汲取身下春光的柔軟。

    “江愁予、江愁予,你仔細聽我說。”江晚寧不滿意他的分心,扯著她那一把脆嫩似鶯的小嗓子叫嚷,“涼夏在京畿認識一個和她同鄉(xiāng)的人,那個同鄉(xiāng)人告訴她她爹爹前不久病了,病得挺嚴重,我想著給涼夏放段長假,讓她回去看看?!?/br>
    二人擁擠在狹窄的方寸中,江晚寧明顯看到對方蹙了下眉頭。

    “病得嚴重,她過去便能好了?”

    比之讓涼夏離開,江愁予的個人意愿更傾向于打發(fā)些錢財或者派個人過去醫(yī)治涼夏的家人。畢竟腓腓和府上的蒹葭、白露、冬溫等人都不怎么熟稔,那個叫涼夏的婢女雖說是蠢笨了些,然而腓腓和她在一起時笑臉更多,江愁予便不想這么放人走了。

    江晚寧不高興:“父母見到孩子了,總是高興的。”

    江愁予輕哂了一聲:“你瞧瞧我?!?/br>
    江晚寧眼眸隱隱慪火:“你既然不愿……”

    “不是我不愿,是我怕你到時候想她。”江愁予討?zhàn)埌愕氐值炙谋羌?,“既然你開口要給她放假,我自然不敢有別的意見,更不敢公然頂撞腓腓……”

    江晚寧忽覺面熱,努力忽視他后半段話。

    “還有一件事情……”她輕輕說出過來的第二個目的,“我聽說二月十五日是太保嫁女的日子,我不太想出席他們的筵席,多半是千篇一律的……不過太保在御街上舉辦了燈會,到時候我過去玩兒,好不好?”

    第55章

    “可宴會上, 別家郎君們皆有夫人作陪?!?/br>
    她嬌嗔:“我就不想和那些人打交道嘛?!?/br>
    “御街上有寶馬香車、奏樂評書,更有百枝燈樹和各式各樣的才藝表演,里面的哪一樣不比在宴會上聽達官貴人們夸夸其談來得好?!苯韺幰宦柮兹椎哪X袋, 把他往逼仄的角落處抵去, “你說是不是,你說呀。”

    江愁予無奈地環(huán)住她, 笑:“是、是,腓腓說得極其在理。只是三日前太保已托人送來了喜帖,我也答應了他到時候與你一并過去……”

    “這種小事怎難得住你。推掉便好了?!?/br>
    他見她再三推脫,終是起了疑心。

    翻掌扣緊她的下頜, 逼迫來的目光灼烈。

    他悶聲問道:“當真不愿意與我一道去?”

    面對著他咄咄而來的語氣, 她忽得咬住鮮妍透亮的唇瓣。雪細貝齒深勒其上,帶出些唇舌間輕緩又哀怨的喃喃:“京畿女眷們的嘴上功夫有多厲害你是知道的……我的身世在她們眼中不明不白,即便過去了也只會成為她們的笑柄?!?/br>
    江愁予冷厲的神色這才松緩, 俯身耐心地舐去她溫吞墜落的淚珠:“這點你放心便是,有我在斷不會讓她們……”

    鬢邊細絨慢慢濕濡, 江晚寧十指扣住他的手臂, 嗚嗚咽咽:“即便她們當真你的面不敢議論, 背地里你又如何能堵住她們的嘴?況且我與你成婚一事本就受到許多人誹腹, 我、我就是不愿意過去被她們……”

    她說的樁樁件件, 江愁予豈會不知。

    人言可畏, 即便他們二人之間并無半點血緣, 依舊被不少頑固之人打上了悖德悖論的標簽??v然江愁予不在乎外面的流言蜚語, 也該顧及顧及她,不該讓那些污言穢語將她污染。

    江愁予輕捋她發(fā)間:“罷了, 你若不愿意便不必去了?!?/br>
    “真的?”她的小性子來得快去得也快, 轉(zhuǎn)眼之間便又是哭又是笑地翻過身, 像只雀兒似的一頭扎進他懷里,“多謝夫君!多謝夫君!”

    夫君。她居然喚他夫君。

    江愁予眸光猝然一凝,指骨微微用力。

    “腓腓,你方才喚我什么?”

    江晚寧兩靨生緋,半句不肯多說。

    他卻桎梏她的腰身,不肯教她脫掌而去。

    矮榻臨桌而立,二人窸窸窣窣的動靜惹得珊瑚紅釉小筆山震顫。懸空的數(shù)支狼毫潑墨灑汁,在幾頁公務上留下繾綣潑痕。靜默的書房偶爾傳來江晚寧的喁喁嚶嚀,她唇上蒙著瀲滟水光掙扎坐起,輕輕往對方的肩胛一推。

    晶瑩牽扯,被他修長的指尖拭去。

    他的身子被看顧得很好,小腹上的傷疤在幾日前拆了線,御醫(yī)稱他平日里動作注意著一些,不過分劇烈運動便可。自御醫(yī)這么說了之后,他有時候的確會難捱地對她動手動腳,然而卻從未越雷池一步。

    江晚寧分明地感受到他侵略性極強地緊貼著她,然而他的親吻卻僅僅隔靴搔癢得一般流連在她的面容。

    冥冥之中他仿佛有了一些改變。

    江晚寧眼睫一顫,有些倉皇地掙脫開。

    “你快去忙你的罷,時候不早了,我還有好些話和涼夏囑托呢?!?/br>
    她提起裙擺,如一只胡蝶般蹁躚出了門。

    -

    二月十五日夜,星漢迢迢。

    房中珠琲金翠在一剪燭花中輕輕搖曳,江晚寧從婢女的手中取了素色羅質(zhì)中單、紫衣盤領大袖等物一一幫襯他穿上。

    江愁予看著她替自己扶正腰上錦綬,趁機捏捏她的手指,笑:“既然涼夏返鄉(xiāng)探親去了,出門便讓蒹葭和白露跟著你罷,兩個都是知分寸的,倒不至于像冬溫涼夏一樣縱著你胡來。入夜后御街魚龍混雜,今夜尤其特殊些,我安排了些人手跟著你,你若有事尋我便讓他們傳個話?!?/br>
    江晚寧點點頭:“知道了?!?/br>
    他卻緊緊盯著她,仿佛盼著她說些別的。

    江晚寧睫目低垂:“你傷口未痊愈,宴會上不要喝酒。”

    他這才甘心了,仿佛百骸都暢通了些:“江某自然遵從夫人教誨?!?/br>
    大晉時下有酗酒無度的風氣,再者便是簪纓貴族耽于豪奢,士大夫宴饗賓客時尤為注重門面。江愁予與年逾六十的太保雖非平輩,于政事公務上卻格外得能夠達成一致,如今他受太保邀約,自然需早些赴宴,賣他個薄面。

    只是走之前心里還是有些放不下。

    他御于馬上,俯眼而來。

    “記得早些回家,莫要貪玩。”

    “你放心好啦,這么一群人怎會跟丟我。”

    江愁予淡笑,眼風卻凌厲掃過她的身后。

    蒹葭和白露二人渾身一凜,拼命點頭。

    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青鬃馬迥立于赤墀,隨著奔跑嘶嘶發(fā)出一串亢奮的馬鳴。料峭的寒風逼得江晚寧微微瞇起眼睛,她擁了擁適才江愁予披在她身上的毳衣,看著消逝在白茫茫天地間的人影,道:“半個時辰后燈會便開始了,我們拾掇拾掇也出門罷?!?/br>
    太保嫁女,舉辦的燈會自然氣派非凡。

    玉壺流光,如江晚寧手中的兔兒燈一般玲瓏可愛。

    擁擠的人潮似浪浮動,御街車馬駢闐,行人扶老攜幼,手中無一不是手提花燈在街頭巷尾游覽此等璀璨的盛典。江晚寧一手提燈一手握著一片糖人,登上摘星閣看過了煙花,又奔向彩棚里聽書。

    見她往人流擁擠的市中心擠去,蒹葭和白露憂心忡忡地對視一眼,牢牢地跟上了她。

    彼時太保府中才將將開宴,朝廷士大夫多云集于此。

    太保辦宴往明兒了說是慶賀令千金喜得良緣,實則卻是士族們攀附權貴的絕佳場所。他們聽聞圣上器重的御史大夫也在場,一個個如打了雞血般擠到那個病弱的郎君面前,紛紛舉酒奉承。

    這些絡繹的士族皆被江愁予以同一個理由拂拒了去。

    ——吾懼內(nèi),畏妻之言,不忍飲酒致其怒顏。

    彼時正是酉時。

    戌時一刻,星月漸隱。

    御街上千家燈火熠目,將沉寂的天穹浸侵得明亮,眾人皆被這場聲勢浩渺的燈會吸引了注意,并未察覺到天邊云堆盤踞。

    江晚寧從棚中走出后再一次躋身人潮,市中心辦有猜燈謎的活動,她自小在江羨之的耳濡目染下懂得這些,燈謎也是一猜一個準,贏來的小物件兒將蒹葭和白露的懷抱堆滿,導致二人走路都踉蹌。

    隔著玲瑯滿目的各種物件兒,蒹葭和白露齊齊地往后張望幾眼——一直緊跟在后的侍衛(wèi)顯而易見地被人流沖散了幾名,rou眼能看到的僅有兩名寸步不離地緊跟,三名在后面遙遙跟隨。

    太保府上筵席正酣,太保千金與她入贅的郎君在諸多士族子弟的起哄中被送進洞房。案首的老太保笑得面紅耳赤,在眾人善意的哄笑中灌下一杯復一杯的酒盞。

    而位列東案的江愁予面容卻是冷峻,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手中的琉璃盞。

    何為兩姓聯(lián)姻,何為一堂締約。

    青年郎君與太保千金執(zhí)手相偎的模樣深深灼痛了他的雙目,因他莫名想起來他與她的新婚夜晚她是怎樣得死命抗拒、她是怎么樣得淚流不止。他與她的紅葉之盟,是在她不情愿的情況下他的一廂情愿。

    若沒有沙婆婆,她會對著他喜怒嗔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