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長緋的臉色精彩紛呈，腦海里對明霄劍尊的修真界第一男神的形象有些幻滅，她一會滿臉憤慨，一會又看著宋知知滿是憐惜同情。

    她抱著宋知知，義憤填膺道：“知知你別怕，我會為你討個公道的！就算是劍尊，也不能做始亂終棄的負(fù)心漢?！?/br>
    宋知知：？緋緋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她一臉茫然：“什么負(fù)心漢？他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啊?！?/br>
    要說始亂終棄，她和謝修霽之間，貌似她才是那個始亂終棄的人。

    宋知知想起那天她為了解毒，哄騙了謝修霽的事，突然有些心虛，她輕咳了聲，眼神飄忽替謝修霽澄清道：“我和他的關(guān)系，不是你想的那樣?！?/br>
    “那個，”宋知知在柳長緋如炬的目光下，她略過自己穿越的事，和柳長緋解釋道：“我那時候中了春日散，解毒的法子只有那個，他為了替我解毒，就……咳，我那時候不知道他是劍尊，拜入劍宗后才發(fā)現(xiàn)他在這里?！?/br>
    柳長緋松了口氣，“原來是這樣，我就說嘛，劍尊高風(fēng)亮節(jié)，不可能是那種始亂終棄的男人。”

    宋知知將這個秘密說出來后，心里松快了許多，她想要征詢柳長緋的意見：“緋緋，當(dāng)初他好心替我解毒，這個孩子是意外，我不知道怎么和他開口說這件事，我怕他不會接受這個孩子?！?/br>
    這才是宋知知一直拖著不敢和謝修霽坦白的原因。

    宋知知知道許多男人對和剛見面的女孩子春風(fēng)一度的事并不介意，但如果突然冒出來個孩子，許多男人一時半會都不能接受的。

    柳長緋沉思了會，她想到明霄劍尊對宋知知的寵溺和重視，覺得宋知知的擔(dān)憂可能是多余了。

    不過孕婦情緒波動大，易對某些事持悲觀態(tài)度，陷進(jìn)自己的情緒里出不來，宋知知有這種想法也很正常。

    柳長緋想了想，對宋知知建議道：“你要不先從委婉試探一下？問問他喜不喜歡小孩？你這樣……”

    柳長緋附耳對宋知知說了一番建議。

    *

    明霄劍尊提著食盒來到晴雪峰時，發(fā)現(xiàn)宋知知并不在院中，房內(nèi)傳來細(xì)微的動靜。

    明霄劍尊抬手叩了叩門。

    “進(jìn)。”宋知知的聲音從房內(nèi)傳來，不知是不是被房門阻隔的原因，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沉悶。

    明霄劍尊推門進(jìn)去，發(fā)現(xiàn)宋知知坐在床邊，手中拿著一個精巧的撥浪鼓，他進(jìn)來時發(fā)出些許動靜，宋知知頭也不抬，垂眸注視著撥浪鼓發(fā)呆。

    明霄劍尊打量了眼她手中的撥浪鼓，紅底白面，鼓面上的鳳凰刻畫得尤為精美，栩栩如生，似乎下一瞬就能鼓中飛出，展翅高飛。

    “好看嗎？”宋知知驀然抬頭，問謝修霽。

    “這面鼓做得十分精致，鼓面上的鳳凰圖案栩栩如生，”明霄劍尊端詳片刻，客觀地點評道：“只是上面的法陣過于粗糙，若是改一改或許會更好?！?/br>
    宋知知拿起撥浪鼓，輕輕搖了搖，歡快悅耳的音樂聲響起，宋知知的眉梢染上一抹笑意，她語調(diào)溫柔道：“是吧，我也覺得好看，我當(dāng)初看了一眼就覺得非常合適?！?/br>
    “合適什么？”明霄劍尊總覺得宋知知今日話里有話，隱隱地，他似乎覺得宋知知或許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訴自己。

    “是發(fā)生了什么了嗎？”明霄劍尊蹙眉輕聲問道。

    “謝修霽。”宋知知搖了搖頭，這么多天，她第一次如此正式地連名帶姓地叫他的名字，不是生疏的明霄劍尊，也不是有幾分距離的明霄師兄，而是他之前告訴過她的，他的名字。

    “嗯？”明霄劍尊低低應(yīng)了聲，冥冥之中，他感覺宋知知要說的事，和她手上的撥浪鼓有關(guān)。

    宋知知捏著撥浪鼓，她深吸口氣，終于鼓足勇氣，問：“你喜歡小孩嗎？”

    明霄劍尊愣了下，孩子嗎？

    修仙之人大多選擇孤身一人，即使成了親，也子嗣艱難，修為越高越是如此，明霄劍尊的同輩人中還沒有人生育過孩子，明霄劍尊回想起他記憶里最深刻的對小孩的印象。

    那是幾十年前，他外出做任務(wù)經(jīng)過一個凡人的村鎮(zhèn)，看見的一群衣服上沾著泥巴、臉上擦著灰塵和鼻涕的小孩，小孩鼻子下晃蕩的鼻涕、臉上黑一道黃一道的灰塵和泥土，給潔癖患者明霄劍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時隔幾十年，也許當(dāng)初的小孩已至耄耋之年，但明霄劍尊想起這一幕時，仍然忍不住皺起眉：小孩，太臟了。

    宋知知一直注意著明霄劍尊的神色，見到他眉眼間隱隱有些排斥，宋知知心一沉，她摸了摸小腹，問：“你很討厭小孩？”

    “談不上討厭，”明霄劍尊搖頭，雖不知宋知知為何會談起這個，但在宋知知面前，他向來有問必答，“我只是覺得，小孩有些麻煩，還不愛潔?！?/br>
    宋知知捏著撥浪鼓的力道微松，纖細(xì)的指尖從白色變?yōu)榉凵粲兴嫉溃骸拔业故呛芟矚g小孩?！?/br>
    明霄劍尊仍舊覺得宋知知話里有話，但他盯著宋知知好一會，猶豫問：“你是不是——”

    宋知知心跳漏了半拍：他想到了？

    她盯著謝修霽，只見男人薄唇微啟，不確定地問：“你是不是想家了？”

    明霄劍尊思來想去，覺得宋知知今日如此反常，可能就是想家了。

    越是修為高的修士，孕育子嗣就越是困難，他已經(jīng)是大乘期修為，這輩子幾乎不可能有孩子，再加上他和宋知知只有那一夜，明霄劍尊就算想破腦袋，也不會往宋知知懷孕了那方面聯(lián)想。

    明霄劍尊越想越覺得他的猜測是正確的，畢竟宋知知今年只有十八歲，在今年已經(jīng)五百多歲的明霄劍尊眼里她確實還是個孩子。再加上她的生辰近了，想家也不奇怪。

    明霄劍尊將食盒放在宋知知房中的桌子上，看著宋知知的眼神越發(fā)柔和，“我記得你是興陵城的人，興陵城離劍宗有一段距離，若你想家人了，等到筑基后，你可以領(lǐng)一宗門任務(wù)，回興陵城看看?！?/br>
    宋知知：“……我不是想家。”

    明霄劍尊皺眉不解：“不是想家？”

    宋知知盯著謝修霽，不明白他是怎么得出她想家了這個結(jié)論的，有一瞬間她真想直接和他說清楚算了，不過話到嘴邊，卻又顧慮太多，說不出來。

    如果他知道后，當(dāng)面表明他不喜歡這個孩子，甚至排斥孩子，宋知知會覺得很難堪。

    明霄劍尊不知道為什么宋知知突然安靜下來，情緒似乎更低落了，他想了想，從食盒中拿出幾道色香味俱全的菜，“這是用興陵城那邊的做法做的魚羹，這道是魚片粥，清炒魚丸，還有紅棗蓮藕排骨湯，你趁熱吃吧?！?/br>
    宋知知瞥了眼桌子上的幾道菜，摸了摸肚子：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算了，先吃飯，其他的事吃完飯再說。

    那位不知名大廚的手藝一股既往地穩(wěn)定，魚羹鮮美，魚片嫩滑，魚丸q彈，就連普通的紅棗蓮藕排骨湯都十分鮮甜。

    宋知知輕輕打了個嗝，表情饜足，身上洋溢著愉悅的氣息。

    但再一看杵在一旁的謝修霽，她又高興不起來了。

    謝修霽：……

    謝修霽皺眉不解，為何宋知知看到他就拉下臉了？

    宋知知示意謝修霽伸出手，她將那個撥浪鼓塞進(jìn)謝修霽手中，吐出一口氣，表情有些緊張道：“我有件事瞞著你，和這個撥浪鼓有關(guān)，我不確定你能不能接受，如果你不能接受，就把這個撥浪鼓還給我，我們以后不要再見面了?！?/br>
    明霄劍尊看著手中的撥浪鼓，聽到宋知知的話，他皺眉不解：“何事？”

    宋知知搖頭不語，其實她看電視劇看小說時最討厭那種有嘴卻不肯好好把話說清楚的男女主，但輪到自己時，宋知知才明白不是不愿意說，而是自尊作祟，說不出口。

    她今天已經(jīng)暗示得很明顯了，謝修霽就算一時半會沒反應(yīng)過來，給他一段時間消化琢磨，只要謝修霽不是傻子，肯定能猜得出來，就算他真的是個傻子猜不出來，宋知知也備有后手。

    宋知知擦了擦嘴，“我困了，你走吧，我要睡覺了?！?/br>
    明霄劍尊被宋知知趕出晴雪峰，他回到他的赤云峰，拿出那個精致小巧的撥浪鼓，皺眉不解。

    和撥浪鼓有關(guān)？

    他回想宋知知方才的舉動，卻仍舊不得其意。

    他輕輕搖了搖撥浪鼓，鼓上的陣法被靈力激活，發(fā)出叮叮咚咚的聲音，像是泉水流淌過山澗的聲音，又像是一首歡快的童謠。

    宋知知為何會送他撥浪鼓？明霄劍尊開始回憶方才和宋知知相處的細(xì)枝末節(jié)。

    大乘修士的記憶力很好，他記得宋知知方才說的每一句話，以及說話時的語氣、神色、動作，以及一些他當(dāng)時忽略了的小細(xì)節(jié)、小動作。

    宋知知問他喜不喜歡小孩。

    她看著撥浪鼓時溫柔的眼神。

    以及她說話時面上掙扎猶豫的神色，她摸著小腹的手。

    有什么東西似乎破土而出，變得清晰明朗起來，明霄劍尊的手一顫，手中的撥浪鼓掉在地上，一向清明的腦海此時一片空白。

    “謝修霽?！彼沃p柔的聲音從撥浪鼓中傳來，明霄劍尊回神，他拾起地上的撥浪鼓，才發(fā)現(xiàn)撥浪鼓上還刻著一個記錄聲音的陣法，這個陣法掩蓋在第一層發(fā)音陣法之下，在特定的時間、或者受到外力作用后才會被激發(fā)。

    謝修霽拿著撥浪鼓，繼續(xù)往下聽。

    宋知知的聲音前所未有地溫柔，溫柔中還帶著些許掙扎和猶豫：“當(dāng)你聽到這段錄音的時候，應(yīng)該已經(jīng)猜到了吧？如果沒猜到也不要緊，我直接告訴你吧，我懷孕了，孩子已經(jīng)一個半月了?！?/br>
    “這個孩子的到來是個意外，我知道他存在的那一刻，我的震驚應(yīng)該不比你現(xiàn)在低，我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把他生下來，抱歉?！?/br>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這個孩子，能不能接受他，所以我不敢當(dāng)面告訴你這個事，如果你還不能接受突然多了個孩子，就把這個陣法關(guān)了吧，明天你將這面撥浪鼓放在我的院子里，我就知道你的意思了，我會帶著孩子離開劍宗，以后也不會帶著孩子出現(xiàn)在你的面前，他也不會知道他的父親是誰的。”

    宋知知的聲音停頓了幾息，又接著響起，這次的聲音帶著些許松快的笑意：“看來你是選擇了第二種？”

    “好吧，謝修霽，我坦白告訴你，我們的孩子好像繼承了咱們的靈根和天賦，我修為太低了，暫時養(yǎng)不起他，他想要平安生下來，需要他父親要每天給他喂靈力，如果不是因為這樣，我也許不會和你坦白吧……”

    明霄劍尊聽著宋知知訴說她這些天的心路歷程，她的猶豫、她的決定，她的聲音帶著笑，但明霄劍尊卻仿佛透過聲音，看到了乍然知曉懷孕之時茫然無措、由于掙扎的宋知知，他覺得胸口一陣陣地悶疼。

    回想起這些天的相處，宋知知懷孕這件事有跡可循，她身為修士，卻每天都像是睡不夠，她練劍時，總會下意識護(hù)著肚子，她的靈力不似同階修士那般充盈……

    只是他太粗心了，發(fā)覺了異常卻沒有細(xì)想，他本可以早些發(fā)現(xiàn)的，如果他能早些發(fā)現(xiàn)，宋知知就不會自己一個人經(jīng)歷面對這件事。

    明霄劍尊心中知道宋知知懷孕時的震驚被nongnong的愧疚自責(zé)所覆蓋，他拿著撥浪鼓，來到晴雪峰宋知知的小樓外，此時已經(jīng)夜已經(jīng)深了，小樓里的燈火已經(jīng)熄滅，他站在院子里，聽著一墻之隔的臥室里傳來的宋知知熟睡時綿長的呼吸聲。

    *

    宋知知本以為和謝修霽坦白后，她晚上會失眠的，但她還是低估了懷孕之后的睡眠質(zhì)量，她躺在床上想著謝修霽的事沒多久，就慢慢睡著了。

    也許是因為終于和謝修霽坦白了孩子的事，她這一覺睡得十分舒服，一覺醒來已經(jīng)接近午時，窗外陽光明媚，宋知知伸了個懶腰，算了算時間，她留在撥浪鼓上的陣法昨晚就生效了，謝修霽應(yīng)該知道了。

    他會選擇什么？是吧撥浪鼓送回來，假裝無事發(fā)生？還是……

    宋知知洗了把臉，她換了一件嫩黃色的新衣服，又對著鏡子仔細(xì)梳了個新的發(fā)跡，做完這一些后，她才打開門。

    挺拔的白色身影佇立在她的門前，門外新鮮的空氣灌入小樓中，夾雜著淡淡的冷香，看到他，宋知知竟也不覺得意外——她其實一直都知道，謝修霽不是那種沒有擔(dān)當(dāng)、害怕負(fù)責(zé)的男人，反而是自己，因為害怕未來謝修霽會給她帶來麻煩，所以一直逃避。

    謝修霽的身上帶著露水的氣息，不知道已經(jīng)在外面站了多久，宋知知打開門讓他進(jìn)來，她也不問謝修霽的決定是什么：謝修霽已經(jīng)站在這里，他的決定很明顯了。

    宋知知摸了摸肚子，正式和謝修霽道：“抱歉，這個孩子出世之前，都要麻煩你了?！?/br>
    謝修霽的視線落在宋知知的臉上、平坦的肚子上，許久，他搖了搖頭，“這也是我的孩子，孩子的存在有我的一份責(zé)任，當(dāng)初我是自愿的，你不必和我道歉?！?/br>
    “我需要怎么做？”他問。

    宋知知回想起柳長緋的話，她拉著謝修霽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謝修霽感受到掌心下平坦柔軟的觸感，微微訝異。

    宋知知看到謝修霽臉上驚訝的表情，才意識到方才的動作似乎有些大膽，她輕咳了聲，有些不好意思道：“緋緋說，這個孩子發(fā)育需要大量的靈力，我一個人的靈力不夠，你只需要每日給我渡一些靈力，保證孩子能正常發(fā)育就好了。”

    謝修霽的掌心貼在宋知知的小腹上，他沉默了會，問：“一定要將手貼在肚子上才能給孩子渡靈力嗎？”

    “嗯？”宋知知不明白他的意思。

    謝修霽神色復(fù)雜，宋知知看見他的耳根似乎染上了粉色，只聽他道：“若要給他人渡靈力，需要肌膚相貼?！?/br>
    宋知知：？

    什么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