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佑文把手上的作業(yè)放下，走向辦公室的門。

    聽到喀噠的上鎖聲，白書佾轉(zhuǎn)過身看向站在門邊的簡佑文，眸色中帶著疑惑。

    簡佑文往白書佾走近，散發(fā)出來和以往不同的壓迫感，讓人瞬間意識到雙方七公分的身高差距。

    「老師…」

    簡佑文彎下腰，伸手將白書佾垂落的瀏海往耳后塞好。

    白書佾的表情看不出跟平常有什么不同，只有眨眼的頻率變快了一些。

    簡佑文的大拇指從白書佾冷涼的耳背滑至臉頰，確認(rèn)白書佾現(xiàn)在眼中只有自己。

    「老師，我可以親你嗎？」

    簡佑文凝視著白書佾的眼睛，小聲但清晰地說。

    本來預(yù)計要告白的日期是在好幾個禮拜之后，但當(dāng)他看到沐浴在曙暮暉下的白書佾，忽然被一種近乎膜拜的衝動給驅(qū)使。

    白書佾把視線移到簡佑文微微開啟的乾燥嘴唇。

    「因為你喜歡我嗎？」

    白書佾口氣平靜的像是在問考卷改好了嗎。

    簡佑文原先猜想了幾十種可能的反應(yīng)，但白書佾的反應(yīng)果然不在自己的預(yù)期內(nèi)。他握緊了拳頭，試圖控制住自己手指的顫抖。

    「老師果然知道啊。」

    簡佑文收回了手，但雙眼仍然緊緊跟著白書佾，試圖找出白書佾的表情有沒有透露出任何一絲不一樣的情緒。

    白書佾習(xí)慣性地偏頭，似乎在回想以往男男女女跟自己告白的景象。

    「你的順序跟別人不太一樣?！?/br>
    白書佾的口氣并沒有評斷的意思，只是純粹地提出了他的發(fā)現(xiàn)。

    「有嗎？」簡佑文逼自己拉起嘴角微笑。

    他心想老師拒絕別人那套說詞我都快背起來了，如果我也直接告白只會重蹈覆轍而已。

    「……可以試試看?！拱讜f出這句話時依舊凝視著簡佑文的嘴唇。「不實際實驗不會知道結(jié)果。」

    白書佾表情平穩(wěn)，但是聲音十分認(rèn)真，眼中閃爍著簡佑文再熟悉不過的求知欲。

    簡佑文愣在那，不再撐起笑容。他沒有多久就彎下了腰，手指再度撫上白書佾的臉頰。

    簡佑文高挑的身子背對夕陽的馀暉，隨著他的靠近，簡佑文的陰影覆蓋了白書佾整個上半身。

    白書佾閉上眼睛。

    簡佑文在即將靠近白書佾淺紅的唇瓣前停了下來，然后輕輕地將吻落在靠近嘴角的臉頰上。

    「老師，我喜歡你?！?/br>
    白書佾睜開眼，簡佑文帶著哀傷的眼眸和溫柔的微笑轉(zhuǎn)瞬即逝。

    「我把作業(yè)帶回去改?！?/br>
    簡佑文抱起一疊文件，快速地打開門鎖后離開。

    白書佾似乎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呆片刻后才把視線從門口移往自己身后的電腦螢?zāi)弧?/br>
    「……錯了嗎。」

    白書佾凝視著螢?zāi)簧蟝的畫面，手指撫上嘴角，陷入了思考。

    他耳后和脖子原本鑲著的金光隨著夕陽西下而逐漸黯淡。

    簡佑文原本每天晚上必定會跟白書佾道晚安，但今晚白書佾并沒有收到簡佑文的訊息。

    白書佾習(xí)慣晚睡早起，但作息算是相當(dāng)固定。他睡前再次看了一眼手機，然后將沒有任何通知的主畫面翻面蓋住，準(zhǔn)時地在半夜兩點上床睡覺。

    隔天早上白書佾收到了簡佑文傳來的請假e-mail，上頭寫著家中臨時有事需要請假三天。

    白書佾看著電腦的信件畫面，簡單地打下知道了三個字。

    ＊＊＊

    其實簡佑文在離開實驗室當(dāng)下是生氣的，但怒火還沒徹底升起，就已經(jīng)被海浪般的哀傷淹過。等關(guān)上門后，他只覺得自己像是被沉入深不見底的冷水中，全身發(fā)顫，腦內(nèi)一片空白。

    他覺得白書佾把自己當(dāng)成一隻實驗小白鼠。

    白書佾之所以答應(yīng)自己的提議，是因為白書佾對任何未知的事物都充滿興趣，而自己剛好就是那隻主動送上來的，實驗完就沒有用處的小白鼠。

    簡佑文搖搖晃晃地走回租屋處，在這段路程中，胸口那些憤怒傷心的情緒莫名地變輕，而沉重的懊悔感則漸漸壓在自己的胃上。

    簡佑文坐在地板上，越想越覺得當(dāng)隻小白鼠有什么不好？只要放下自己無謂的自尊，老師愿意試著和自己親吻難道不好嗎？那些被老師拒絕的人只能默默離去，我卻可以光明正大地待在老師身邊，就算老師只是秉持著實驗的心態(tài)回覆我，但他明明知道我喜歡他還是愿意讓我親！這代表了我苦思許久的告白詞挑起了老師的興趣也達(dá)到了我的目的，我為什么還要逃走？這根本是千載難逢的機會?。?/br>
    我現(xiàn)在回去道歉告訴老師請盡情拿我實驗還來得及嗎？不，就算老師不原諒我我也要想辦法求到他接受！

    簡佑文現(xiàn)在只想跪在白書佾面前告解自己的愚蠢，他猛地站起身抓住門把打開大門，卻發(fā)現(xiàn)有個人站在自己門前。

    簡佑文心臟霎時漏跳了一拍，但他隨即想起白書佾并不知道自己的住處。

    站在門口的是自己從國中就認(rèn)識的好友石銘彥，對方本來打算按電鈴的手還停在半空中。

    「…要不要去吃晚餐。」

    石銘彥看著簡佑文一臉準(zhǔn)備見神殺神的猙獰表情，決定不要多問，顧好自己來訪的主題。

    「我沒空，我要去當(dāng)老師一輩子的小白鼠！」

    簡佑文推開石銘彥就要往外走。

    石銘彥敏銳地抓到了關(guān)鍵字。這些年下來他太清楚簡佑文只要遇到白書佾就行動先于腦袋的習(xí)性，他眼明手快地抓住了簡佑文的t袖把人往門內(nèi)推。

    「靠你干嘛我現(xiàn)在不去就來不及了！」

    「等會你就會感謝我的?！故憦﹪@了一口氣，關(guān)上門接著把身體壓在門板上。

    「你先冷靜一下，想想你剛才說的話，這是一個博士生該對指導(dǎo)教授說出口的句子嗎？」

    石銘彥一邊說，一邊掏出手機取消了預(yù)定的居酒屋，然后打開了食物外送平臺的app。

    「沒錯啊，我愿意當(dāng)老師的小白鼠……」

    簡佑文的尾音帶了一絲委屈。

    石銘彥滑動著手機畫面點好餐后，居高臨下地看著抱緊雙腿把自己縮成一團的簡佑文。

    「不要欺負(fù)我沒念博士，物理實驗用不到小白鼠。說吧，怎么了？」

    石銘彥按下送出訂單。

    「還有等一下你請客，就當(dāng)顧問費?！?/br>
    于是石銘彥一邊等待餐點送來，一邊聽完了簡佑文解釋的事情經(jīng)過。

    「我以為你只是又在那邊幻想，沒想到你竟然真的告白了。」石銘彥頓時后悔自己或許不該攔住簡佑文?！杆浴阏f完我喜歡你之后就逃走了，現(xiàn)在想衝回去找教授？」

    「對…」

    「那你剛才喊小白鼠是怎么回事?！?/br>
    「就是我心甘情愿當(dāng)老師一輩子的小白鼠的意思?！?/br>
    「……」石銘彥瞬間覺得自己的后悔是多馀的。

    簡佑文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問題，但看石銘彥無奈望天的樣子，還是有點擔(dān)心。

    「不然你有什么好方法可以挽回？」

    簡佑文稍微冷靜一點后也知道自己就算現(xiàn)在回去找白書佾，對方也應(yīng)該不在辦公室了，但心底深處依舊sao動著想要立刻站起身做些什么。

    「我覺得，你要給彼此一點時間跟空間。就算你告白得很爛但畢竟還是告白了，而且教授也不像對其他人一樣當(dāng)面拒絕你，你現(xiàn)在回去逼他立刻有個答案說不定反而沒機會了?！?/br>
    石銘彥冷靜地分析。

    看他講得頭頭是道的樣子，讓簡佑文一時忘記石銘彥是一個只交過一次女朋友，分手時還找自己痛哭三天三夜的直男。

    「阿彥…那我現(xiàn)在要怎么辦？」

    簡佑文就像攀住浮木一般等待著阿彥大師的開示。

    「簡單來說就是放置play?！?/br>
    「放...干！我怎么可能對老師放置play！」

    看著簡佑文氣急敗壞瞬間脹紅的臉，石銘彥的表情先是困惑然后瞬間瞭然。

    「簡佑文你在想什么，你腦子里除了教授跟物理之外就全是黃色廢料嗎？我的意思是叫你暫時不要跟教授聯(lián)絡(luò)?！?/br>
    「我什么都沒想…」簡佑文欲蓋彌彰地拉住床角的外套擋住了下半身?！溉缓竽悴粶?zhǔn)想我剛才想的畫面?！?/br>
    「……餐點到了，快去付錢。」

    石銘彥覺得肚子很餓，心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