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頁
忽地,人群里傳來一個遲疑的女聲:“天上事?” 余先生笑道:“是哪位姑娘說的?我有禮相贈?!毖粤T,從桌下提起一盞紅紗珠絡(luò)燈籠來。 前面的人哄散開,最初詢問的大漢又嚷道:“那群孬種有什么好猜的?” 隨著人群的后退,剛剛發(fā)言的姑娘露出了形容,她略有些羞澀,與身旁幾個粉黛羅綺的女孩子耳語過幾句,才出列取燈。 祝槿覺得這幾個少女似乎略有些眼熟。 余光生將燈籠交付出去后,回那大漢道:“給旨酒宴應(yīng)個景嘛。” 之前猜錯的觀眾本略有微詞,聽了此言,雖覺無可挑剔,卻也都不甚熱絡(luò)起來。只有那幾名少女,不知為何,紛紛面現(xiàn)興奮之色,酡紅上腮。 余先生察言觀色,將木盒推向她們,道:“姑娘們請。” 其中三個少女依次從中取了簽牌,剩下的少女則圍攏在同伴身側(cè),嘰嘰喳喳地出主意: “快看看,有沒有東云!” “我這個是:比翼雙飛當(dāng)時事,一別如雨再聚難。一別如雨,是嗎?是嗎?” “黃雀凌霄投羅網(wǎng),天道助虐怒雷霆——你抽的這是什么???” “欸,你們快看,我這個最像:白雪紛飛何所似,無端為誰起相思?” “不是吧,相思也太露骨了……” 余先生舉著木盒,眼光在人群里逡巡,最終落到祝槿身上,笑道:“公子可要來?” 祝槿便拉著沈碧,將所剩的二個木簽?zāi)闷?。他翻轉(zhuǎn)木簽,便見上撰兩列小字,像是句詩,云道:“自斷此生休問天,看朱成碧總非然。” -- “自斷此生休問天”出自杜詩。“看朱成碧總非然”出自唐詩。 本聯(lián)謎底為東君。 第16章 日神廟 祝槿來回讀了二遍,不知作何解,便偏頭去看沈碧手中的木簽,只見上頭亦是兩句小詩:“原作凌云縹渺身,為誰辛苦墮寰塵?” 余先生含笑對那幾名少女與祝、碧二人道:“各位可有猜得出的?最先答中者有獎。”說著,從桌下取出盞木牌燈來。 所謂木牌燈,便是以木牌制燈,牌上鏤字,蒙以薄紗絹,使燈燃時,牌上字句可映現(xiàn)于紗間。 一名少女道:“我拿到的是‘年少成名反是累,心底相思俱化灰’,請問謎底可是東君?” 眾少女皆屏息以待,余先生卻笑著搖了搖頭,道:“非也。” 那出言的少女很是失望,但仍不放棄,又追問道:“那可是云中君?” 余先生復(fù)又搖了搖頭,道:“非也?!?/br> 幾個少女俱是垂頭喪氣起來,又有人舉起自己手中的木牌,剛想鼓起勇氣詢問,便聽一個溫煦的男聲徐徐道:“‘原作凌云縹渺身,為誰辛苦墮寰塵?’這謎容易?!?/br> 眾人立時都朝那發(fā)聲之人看去。 祝槿繼續(xù)道:“月出凌云,其身縹渺,當(dāng)是云中君?!?/br> 余先生頷首,又追問:“墮寰塵何解?” 祝槿答道:“應(yīng)是指百年前天鬼魁城之戰(zhàn)中,云中君隕落一事?!?/br> 余先生拿起那木牌燈,遞與祝槿:“說得正是,恭喜公子。” 接著,他捻須,沉聲道:“今天,我要說的故事,便是這魁城一役?!?/br> 祝槿對于接下來的故事耳熟能詳,便不打算再多逗留,執(zhí)著燈籠,推著沈碧,悄悄往人群外挪。 沈碧從拿到木牌起,便一直默不作聲。此時同時舉著兩個木牌端詳,乍一看去,頗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樣。 他二人方擠出了聽書的人群,就迎面撞上了個提著紅紗珠絡(luò)燈籠的少女,正是方才答出“天上事”的那位。她明顯是被人強(qiáng)推過來的,一步一駐足、一回頭地朝身后的同伴求助,而她身后的那群“蛾兒雪柳黃金縷”,表面無動于衷,只裝作專心說話的樣子,眼風(fēng)卻一陣陣瞟向這邊。 祝槿恍然想起自己為何會覺得她們面熟了——不正是之前他與沈碧在橋邊看見的那幾位姑娘嗎? 沈碧見她這番樣子,不禁皺了皺眉,冷語道:“你干什么?” 那少女聞言,更加緊張,磕磕巴巴道:“我,我想問問,可不可以,給我……”她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所以然。 祝槿抬手打了下沈碧的頭,溫和道:“你可是想要這個?”他說著,舉了舉手上的燈。 “是,???”那少女看清他的動作,又連忙矢口否認(rèn),“不,不,不,不是……” 祝槿挑了挑眉,身后眾少女也都留意過來。 就聽她緊張得語無倫次地解釋著:“是我們很喜歡東君和云中君兄弟……就想問你要那寫著詩的牌子紀(jì)念一下……當(dāng)然,不方便的話,不要其實(shí)也可以……” 祝槿雖然沒太理解她的話,但還是取過沈碧手中的兩個木牌遞予她:“拿著好了,我們也沒什么用?!?/br> 沈碧的目光隨木牌移動,收回時,他極隱晦地翻了個白眼,但并未出聲阻止。 等他二人走遠(yuǎn),一眾少女立馬哄地圍上來,搶奪著木牌來看,其中一個推她還在失神的同伴,道:“小荷,你怎么了……” 小荷喃喃道:“救命,他,他人真地好溫柔啊……”言罷,兀自咧嘴,癡笑不止。 祝槿與沈碧行在街上,日已西沉。 落日的余暉之中,千絲萬縷柳條款款斜飛,風(fēng)絮如雪,映著街上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