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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副神態(tài)未免與外表太不協(xié)調,祝槿被驚呆了。 常恒沒等到他回答,十指緊張地絞在一起,指尖不安地摩挲著左手腕間的紅手串。 祝槿更加不自在,只能硬著頭皮回:“沒有,我不是不喜歡你這樣子,可能是不大習慣。” 一道乍雷響起,祝槿循聲望去,這才發(fā)覺,自己與常恒身處之處,是一座祠堂。 燭火照亮了墻上羅列的牌位,光暈在烏木牌上一跳一跳的,像是調皮的孩子正用金手掌一下下拍拊著死人青黑的面龐。 而祠堂外,狂風疾走,白雨如潑,樹木摧折,電閃雷鳴,將這里頭襯得像是座死氣沉沉的棺槨。 祝槿正要收回目光,忽瞥見半掩的門后,昏暗的狹角里,潛著兩道黑影。 隨即就見其中一個隱在暗處的身影動了動,探出個頭來——赫然是旨酒宴上的參差君! 參差朝祝槿笑道:“我是參差,”他說話間,用手肘搗搗身側,既而,一個眉目清秀、神情淡漠的少年人也探出身來,朝祝槿頷首示意,既而,又縮回暗處。 “這是云使容與,”參差介紹完同伴,微微欠身,寒暄道:“幸會幸會。” 祝槿連忙也欠了欠身,還禮道:“鄙姓祝,名槿,魁城人?!?/br> 感受到對方投注到自己身上的目光飽含探究,祝槿略有些局促,他下意識地回頭,朝還在黯然神傷的常恒求助:“我們現(xiàn)在這是在哪里???” 常恒剛想開口,便被參差搶先道:“我知道!我來說!” 他說著,迫不及待地膝行過來,自來熟地搭上祝槿肩膀,道:“旨酒宴上,鬼君,哦不,是合歡,她突然發(fā)難想把在場諸位都吞入合歡鑒中,噬消我們的魂魄與法力,但是呢,被常恒君一刀刺去。” 他邊說邊做了一個上挑的動作,衣裳上的銀色亮片在燈光下閃爍不已。 祝槿的手慢慢按到了胸口上,合歡鑒正隔著一層薄衫與他對掌,他遲疑道:“可我沒看見有鏡子出現(xiàn)??!” 參差聞言微微錯愕,但還是耐心解釋道:“合歡鑒這樣品級的法器,法身已經可以修煉到完全脫離本體、收放自如的境地,本體如何,已經不能再影響到它。就好比常恒君的萃雪刀……” 瞥及常恒神色,參差的話戛然而止,改口道:“說到哪了,哦,對,合歡鑒罩住了君安殿,常恒君飛刀挑開一個裂縫,然后呢,我想想,”他拊掌:“當時我拉著容與往常恒君捅出的裂縫那里湊,就看見那即將裂口的法鑒突然被砸出個窟窿,你,對,就是你,從那個窟窿里掉了出來,砸進常恒君的懷里?!?/br> “之后,我就眼睜睜地看著呀,那個窟窿聚合了,再一眨眼,我們就到了這法鑒的幻境中。”參差仰頭長嘆道:“流年不利??!”順勢便臥倒在地上。 祝槿剛想再問,才躺尸一瞬的參差又鯉魚打挺地坐起身,一掃方才的陰霾,神采飛揚地問祝槿道:“誒?你剛才說,你姓什么來著?” 祝槿斟酎著道:“鄙姓祝,是巫祝之祝。” 參差啪地拊掌,笑道:“巧了呀,這是你家的祖祠!” -- 這一卷是借副本講百年前的故事,也就是第二世。 第21章 池中物 參差伸著懶腰,走至祠門口。 清晨時分,雨猶未歇,淅瀝不止。 祝槿與常恒正并肩駐立在檐下,一同望著密雨緘默。 參差見狀,也站定在這兩人身側,無聲地觀察了他們一會兒,終于忍不住清了清嗓,打破沉默道:“二位,嗯,看了這么久雨,參出什么了嗎?” 常恒只瞥他一眼,便扭頭,不予理睬。 參差悻悻然,轉而看向祝槿。 祝槿始終蹙著眉,聞言,朝他伸出右手。 參差一怔,祝槿解釋道:“這雨,好像能腐蝕皮膚?!?/br> 參差這才仔細端詳起祝槿的手——只見他指端,確有幾點輕微的潰創(chuàng)。 祝槿又解釋道:“我剛剛嘗試著接了一會兒這雨水。” 參差“啊”了聲,了然道:“正常,正常,合歡鑒制造幻境以腐rou噬魂,這yin雨估摸便是其中一環(huán),”說著,回頭大喊,“容與,容與,快出來!干活了!” 半晌,容與才走了出來,臉上還帶著顯而易見的倦色,懨懨道:“要我作甚?” 參差道:“你快想法子,停了這雨!” 容與望著檐雨,皺眉琢磨了陣子,方才慢悠悠抽出腰間碧簫,吹奏起來。 簫聲起先如嗚咽的幽泉,汩汩流瀉,而后逐漸變得舒緩飄忽。 祝槿聽出,他是將《水窮》變調,既而和《云起》合奏。 隨著裊裊簫聲,他們的眼前,漸漸升騰起大片的云霧,容容靄靄,遮天蔽雨,全然統(tǒng)罩住了祠前的蒼松林,使得晝晦如夜。 然而,就在雨歇的剎那,遠處忽就刮來一陣疾風,猛地將停云灌開一個大口,挾著驟雨迅捷掠來,迎面砸向他們。 祝槿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便被常恒反身護住。兩面袖扇輕輕拂過他的臉,祝槿還聞到了衣袖間那熟悉的皂莢氣味。 他怔忡了瞬,那袖便已被揭走,常恒對他微微笑了笑,主動退后二步,拉開了距離。 而急風驟雨過后,云氣蕩然無存,雨簾仍舊細密。 容與和參差對視一眼,前者收起碧簫,輕輕搖了搖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