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懷想到這里，不覺皺眉，他一路追蹤瑤光的魂魄到了河祭的起點(diǎn)，卻難以明白這線索的指向。是與馮夷有關(guān)嗎，或者是陸離？況且，馮夷當(dāng)真不在府上嗎？還是故意對他避而不見？

    再說，北斗七星君同馮夷……殷懷不禁費(fèi)解，這兩者間的交集他聞所未聞，為什么會是河伯呢？

    舟隨水動，沈碧不復(fù)來時的拘謹(jǐn)，活絡(luò)起來：“我們來時，暮發(fā)朝至，現(xiàn)在回去，是不是傍晚便能到達(dá)？”

    殷懷頷首，繼而問道：“你先時說自己住在神廟里，怎么，不回家住嗎？”

    沈碧斂眸道：“我自小便無父母教養(yǎng)，故而寄居在村中的神廟里，時而得村里人一點(diǎn)救濟(jì)，多數(shù)是自己在山林里覓食吃。”

    這樣的身世，遑怪會被獻(xiàn)祭了去。

    殷懷又追問道：“你們村子的神廟里，供奉的是誰？河伯嗎？”

    沈碧搖了搖頭，又點(diǎn)了點(diǎn)頭。

    殷懷笑道：“怎么講？”

    沈碧紅了臉，訥訥道：“我們村毗鄰黃河，水患頻發(fā)，確是供奉河伯，但那神廟卻不屬于河伯，我也不清楚究竟屬于誰?！?/br>
    殷懷挑眉道：“你也不清楚？”

    沈碧道：“據(jù)說，神廟距今已有千年，那里面供的 ，是位古神?！?/br>
    殷懷沉吟道：“那你一會兒帶我去廟里看看?！?/br>
    白日盡時，二人所搭的船棺泊回了來時的河岸。

    他們下了船，沈碧在前為殷懷領(lǐng)路，走過一段，就見路的盡頭，山腳位置， 坐落著一座荒敗的石廟。

    兩人舉步朝石廟走去，忽聽得嗷嗷幾聲叫喚。緊接著，一道黑影躥來，瞬間撲了沈碧滿懷。

    沈碧被撲得踉蹌倒退幾步，他懷中那物，則抬起毛茸茸的腦袋看向殷懷——一只小果然獸。

    小果然探爪抓向殷懷，沈碧立刻攔住它，教訓(xùn)道：“不許抓恩公！”

    小果然生了氣，一頭扎進(jìn)沈碧懷里，亂甩著尾巴，它尾巴只剩了一小截，短短的，卻意外顯得很俏皮。

    殷懷笑道：“這小東西，倒是聽話。”

    沈碧撫摸果然獸的后腦，安撫它的情緒：“我在山里與它認(rèn)識，后來常常一起玩耍，前些日子它和同族打架受了傷，我便把它接到廟里來照顧?！?/br>
    殷懷目光瞥及那截斷尾，評價道：“小小年紀(jì)就如此烈性，將來沒準(zhǔn)能做猴王。”

    神廟無門無墻，只立著幾根擎柱，廟頂也塌了一角，四下大敞，殷懷遠(yuǎn)遠(yuǎn)便眺見了那石像。

    石像因?yàn)榈袼艿哪甏^于久遠(yuǎn)，上面的線條大多都已模糊，只辨得出蛇尾和鳥翼。而那張似人非人的石臉上，鐫刻有許多鱗紋。

    殷懷皺眉打量著那石像，小果然則拉著沈碧在廟里戲耍。

    殷懷見他兩個玩得不亦樂乎，笑問：“你自小便是一個人住在這兒嗎？”

    沈碧道：“我六七歲以后就一個人住在這兒了，之前的事情記不大清了?！?/br>
    一道閃電忽劃過空中，電光照徹小廟，霎那間照亮了石像的半面，讓她嘴角處開裂的石縫顯得異常譏誚。

    雷聲轟轟，風(fēng)雨驟起。

    果然小獸停止了嬉鬧，安靜地趴在沈碧懷里。

    沈碧朝殷懷走近：“下雨了，你今夜還要走嗎？”他瑟縮著肩膀，似乎是在畏怯著雷雨。

    殷懷見狀便道：“雨這樣大，便留宿一夜吧?！?/br>
    沈碧立時歡喜起來。

    廟外的風(fēng)雨聲里，忽夾雜了人聲。

    殷懷回眸，就見一個通體青色的妖姬正化作把樹傘，撐起的碧蓋之下，身著深紫螭龍袍的馮夷朝他遙遙拱手：“聽聞東君駕臨，而府中怠客，馮夷特來給您賠罪。”

    殷懷連忙回禮：“馮夷君客氣了?！?/br>
    馮夷道：“夷數(shù)日前預(yù)感天火劫將至，故前往東海，尋海若兄庇護(hù)，昨夜劫渡過后，方啟程歸來，恰與殿下錯及——只是不知殿下此番前來，意為何事？”

    殷懷沉默，馮夷往東海渡劫一事極易查證，作不得假，可如果線索指向的兇手不是馮夷，又會是誰呢？

    殷懷仔細(xì)回想昨夜的情形：自己專程攜美酒訪故友，卻只見到七具慘死在刀下的殘尸。他還魂追兇，一路隨著瑤光的魂魄飆過迭山重水，眼見它最后扎進(jìn)一片河域，入水剎那，又碎成無數(shù)光點(diǎn)。

    殷懷停在水邊高崖上，向下俯瞰，就見一個男孩正乘著船棺漂向遠(yuǎn)方。

    想起沈碧，殷懷忽覺身后過分地安靜，猝然回頭，卻見石廟已空，沈碧與果然獸俱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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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注意到，上一卷結(jié)尾處，祝槿看到殷懷臂攜兩壇酒在天上飛，其實(shí)就是去赴北斗七星君的酒會。

    這一卷的故事其實(shí)就是合歡鏡里接下來映出的畫面，也就是扶桑看見的第一世的故事。

    即｛祝槿打開天眼看到【扶桑在合歡鏡里看見的（第一世）】｝

    第61章 嘩山變

    山雨不知何時停了，天色卻已黯盡，風(fēng)從石廟頹塌的東南隅灌入，又穿堂而過，陣陣拍起殷懷的衣袂。

    他不由得微微攢眉，卻聽背后忽響起個脆生生的女聲，含笑道：“殿下可是在找那孩子？”

    殷懷回眸，出言的妖姬見狀，立馬擺動起曼妙身體，朝他揖道：“奴名青姬，乃是山中之魅，適才奴瞧見那小孩子追著只小獸，從塌口跑出廟了，只是礙著二位尊君交談，不便提醒，依照腳程算，這會子怕是已經(jīng)去遠(yuǎ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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