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唐不知何時(shí)倚靠在了洞口，她凝望著殷懷的背影，有些癡怔。

    常恒率先注意到她的到來，悄然走近對方，欲言又止。

    高唐見狀，勉強(qiáng)一笑，道：“你不需要安慰我，我早便知道，我和殿下是沒可能的。”

    常恒頷首，坦率道：“jiejie知道就好。你家這個(gè)狀況，你這輩子都不會有希望了?！?/br>
    高唐黯然道：“慈母多敗兒，殿下那等高風(fēng)亮節(jié)之人，斷斷眼里容不下這等沙子?！?/br>
    常恒沉默。

    殷懷恰在此時(shí)回頭，見常恒正與高唐相對而立，不由皺眉，擔(dān)心高唐報(bào)復(fù)，殷懷揚(yáng)聲道：“阿碧，到我身邊來?！?/br>
    常恒憐憫地瞥了眼因他此言愈發(fā)泫然欲泣的高唐，微笑轉(zhuǎn)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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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考證《山鬼》所祭者，巫山女也，所謂“怨公子兮悵忘歸，君思我兮不得閑”，高唐與殷懷正是堪憐祇女有意，可嘆神君無情。

    另本章部分靈感來源于《聊客志異·青城婦》“其中婦女多為蛇交”，但這個(gè)小故事給我的感覺不是很舒服，所以就嘗試著做了一個(gè)反寫。

    第72章 青絲纏

    殷懷與常恒乘舟離開傾城時(shí)，曉月正在西沉。

    風(fēng)急，故而浪涌，將水中星河與斜月的倒影動搖、攪碎。

    殷懷倚坐船頭，翻閱余下的請?jiān)概?。常恒則坐在船尾拭刀，他的動作溫柔、仔細(xì)，絹布反復(fù)擦過如水的鋒刃，最后留連在刀尖。

    殷懷覷鼻，嫌棄道：“再多擦幾遍?！?/br>
    常恒抬眼，眼神中隱帶笑意，卻不點(diǎn)破。

    殷懷被他看得微赧，惱道：“怎么？”

    常恒搖頭，再憋不住，笑道：“殿下剛剛……好生有趣……”

    殷懷額角一跳，探身便要敲常恒腦殼，卻被常恒半途截住。

    幾年過去，那個(gè)弱質(zhì)纖纖的孩子已然長成勁力不下于殷懷的少年，他僅用手掌就輕松包握住殷懷手腕，指腹用力間竟隱隱捏得殷懷發(fā)疼。

    常恒繼續(xù)笑道：“跳起來時(shí)……好像僵尸……”

    殷懷乍被他制住，還有些怔忡，聽罷此言，當(dāng)即惱羞成怒，顧不得再端他的師父架子，飛腳朝常恒踢去。

    常恒早有防備，踏舟借力，向后急掠。

    殷懷飛身緊追。

    二人凌江一陣，常恒還是被殷懷追上，殷懷氣道：“你這小子，沒大沒小，今日務(wù)必給我長個(gè)教訓(xùn)。”說著，猛地將常恒摜向水中。

    常恒落水前緊拽殷懷前襟，生生將他也帶入水里。兩人對峙著直扎進(jìn)河底，才雙雙放開對方，相繼浮出水面。

    兩人對視，忽一齊大笑起來。

    拂曉之際，水中的星影、月影都漸漸淺淡，常恒那雙新月形的笑眼便更加明亮、奪目。

    殷懷看著他，突然止住了笑，神色轉(zhuǎn)淡道：“阿碧，我有沒有同你說過，你和我弟弟，容貌有幾分相似。”

    常恒的笑僵在臉上，半晌才道：“殿下這是在……睹我思人？”

    殷懷搖頭，他的神色在那一刻近乎悲傷，低落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他如果也能長大，不知會是什么樣子……”

    常恒沒有回應(yīng)殷懷，而是徑自游過他，追逐順流而下的扁舟。

    殷懷又在原處發(fā)了會兒呆，這才也浮游向小舟。

    兩人這回乘船，都沒了閑聊的逸興，氣氛大不如前。

    殷懷在請?jiān)概浦刑籼魭?，最終選中一只丟向常恒。

    常恒接過，只見上頭寫著“彭澤漁民湖上失蹤異事”。

    殷懷道：“你初次下山歷練，我本該完整陪你走完一趟。只是我這些天感覺不大對，像是劫期將近，大概只能看顧你到彭澤這站了，余下的地方，我會托付凌霄……”

    常恒驀地打斷他，難以置信道：“你要渡劫？可你不是已經(jīng)渡過……”他太過震驚，甚至忘了敬稱。

    不過殷懷向來對這類事粗枝大葉，聞言頷首道：“這是第二劫。”

    常恒蹙眉。

    殷懷見狀，反而寬慰他道：“不會有事的。短則數(shù)月，長則幾年，我便會回榣山了?！彼f著，從船舷下取出個(gè)大竹籃——籃子里盛的是臨行前殷懷托店家置辦采買的酒菜。

    殷懷揭開籃布，笑道：“榣山上空寂，我不在的時(shí)候，就讓它陪著你吧?！?/br>
    常恒眉間更緊，下意識反駁道：“什么不在啊……”下一刻，他瞥及籃中之物，余下的話便忘了脫口。

    哪有什么酒菜？籃里只有團(tuán)熟睡的小橘。

    殷懷見他張口結(jié)舌，笑著解釋道：“我同店家買下了這小貓，給你作伴。它以后就要為你背井離鄉(xiāng)了，你須得好好照顧人家。否則，沒準(zhǔn)哪天，這小貓便又自己跑回家了?！?/br>
    常恒沉默良久，才道：“榣山與巫山相隔那么遠(yuǎn)，它這四條短腿，跑不回去的?！?/br>
    殷懷撫摸著熟睡中的小橘道：“小動物同孩子相近，最能察覺真心。你若對它好，它不遠(yuǎn)萬里也會來找你；你若對它不好，再難再苦，它也會跑得離你遠(yuǎn)遠(yuǎn)的。”

    常恒凝視著他，忽呢喃道：“是啊，所以我才……”

    殷懷詫異道：“什么？”

    常恒道：“我會乖乖等你回來的?！?/br>
    殷懷被他的措辭逗笑，順手揉上常恒頭道：“行，乖?！?/br>
    船駛在不盡水上，只用了三個(gè)時(shí)辰，便至彭澤。

    殷懷交待常恒道：“你昨晚表現(xiàn)不錯(cuò)，索幸這次我便全權(quán)放手，你只管自己去查，若遇到實(shí)在棘手的麻煩，再來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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