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貓立即識趣噤聲。

    祝槿沒覺察出袁有道的惡意，伸手撫摸貓頭。

    橘子皮愜意瞇眼。

    袁有道氣道：“誰許你摸它！這是我家祖?zhèn)鞯呢埮∧阒浪裁磥眍^嗎？”

    祝槿搖頭。

    袁有道得意道：“它的嫡親曾、曾、曾、曾、曾祖父——侍奉過太陽神東君！”

    祝槿見袁有道說完始終緊盯著自己，像是在等他的答復(fù)，終于領(lǐng)會到對方的意思，應(yīng)道：“哦?！?/br>
    又問：“那是誰？”

    祝氏自祝子梧始，便不信仰神，是以祝老爹從沒向他介紹過東君。

    袁有道被他氣得直接奪門而出。

    祝槿便又專心擼貓。

    不一會兒，袁有道折返回來，陰陽怪氣道：“小叫花子，你爹要把你送人啦！你這回可要走運(yùn)了……”

    他話還沒說完，祝槿便猛地起身，大叫道：“胡說！”隨即撒腿便往外跑。

    袁有道怔了下，意識到對方怕是折返回去找祝老爹，急忙緊追道：“你別去，你爹正在和我爹談事呢！你別闖進(jìn)去！”

    祝槿全然不理會他地前沖，他奔跑時(shí)，有小動物似的靈巧，袁有道幾次擒抓未遂，直追到會客室門口，才逮及對方。

    袁有道一把提起祝槿，強(qiáng)捂他嘴道：“別出聲！被我爹發(fā)現(xiàn)你就完了！小心我弄死你！”

    門內(nèi)，袁有義咳道：“你真地決定了？”

    祝老爹道：“不瞞樓主，這事我早就反復(fù)想過不下百次了。這回既決定開口麻煩您，自然不能反悔。我實(shí)在是老了，這孩子以后若還跟著我，只會受更多苦……”

    袁有義道：“你救過他，又養(yǎng)大他。他以后贍養(yǎng)報(bào)答你，也是應(yīng)該的?！?/br>
    祝老爹沉吟道：“……阿槿是個(gè)好孩子。我當(dāng)初撿他，確實(shí)存了為將來死時(shí)找個(gè)依靠的心思——總得有人給我釘棺吧。但這想法太自私了，他叫我一聲‘阿爹’，我便該真心實(shí)意為他打算。阿槿很聰明，該去讀書、識字，將來一準(zhǔn)能有大出息?！?/br>
    袁有義嘆道：“你既堅(jiān)持，我便也不再多勸。只是向來‘過繼不為兒’，以后，你的生老病死，他便再無法管了。你知道的，你家的情況，沒人愿意沾腥……”

    祝老爹高興道：“是，是，我知道，就請您給他尋個(gè)好相與的人家。順便澄清那克父克母的謠傳……”

    袁有義這時(shí)又是一陣咳嗽——他這幾年病得愈重。

    祝老爹見狀，轉(zhuǎn)而關(guān)心起他的病情。

    袁有義只道：“放心吧，放心吧。過幾天，就給你消息?！?/br>
    果然，沒過幾日，祝老爹便說，今天不打草鞋，他要帶祝槿去城南。

    阿爹風(fēng)濕害得厲害，平素很少會走去那么遠(yuǎn)的地方。

    祝槿抿唇，只背過身去。

    祝老爹看出他的不情愿，遂又哄道：“李先生家有戲班子，表演傀儡木偶戲，你不是一直想看嗎？阿爹帶你去看。行嗎，小槿？”他說著說著，自己倒先哽咽了。

    祝槿偷偷抹淚，祝老爹沒看見他這動作，還在不住乞求道：“可以嗎？阿爹送你過去？”

    祝槿顫顫應(yīng)了聲：“嗯?！?/br>
    祝老爹一路都在給他講李先生家的事，說李先生命里無子，快五十歲了，還只有七個(gè)女兒，又說他有一整套傀儡戲班子，阿槿去到那兒，可以天天看戲……

    祝槿突然道：“那我還能回家嗎？”

    祝老爹不作聲了，又走了段路，他腿疼得緊，不得不停下。

    這是段坡路，祝老爹不斷走走停停，分外吃力。

    阿槿站在他幾步前，看著他額間疼出的冷汗，忽然哭了出來，他問：“我們不去，行不行??？”

    祝老爹不太理解祝槿為什么哭，他眼里的祝槿始終是個(gè)小孩子。小孩子哪會懂什么過繼嗣子？他只當(dāng)祝槿在耍脾氣，遂又開始念木偶戲班子的好。

    祝槿見他執(zhí)拗，只得退而道：“那阿爹，我自己去行不行？”

    祝老爹這回更是生氣，罵道：“使什么性子！一會兒耽誤大事！”

    于是，他們艱難跋涉半日，才至李先生家。

    李先生夫婦親自出門相迎，祝老爹推他給兩人問安，把他貨物樣地展示給李氏夫婦看。

    那李氏夫婦便也貨物樣地上下左右打量起祝槿，仔細(xì)詢問他年齡、喜好。

    祝槿低頭，閉口不答。

    祝老爹只好一一代他回應(yīng)，末了打圓場道：“這孩子靦腆，怕生。”

    那李氏夫婦又留他二人用飯，祝老爹馬上擺手推辭，唯恐再與祝槿生出半點(diǎn)多余的聯(lián)系，匆忙地離開。

    他這一走，明顯讓李氏夫婦松下口氣。他們這才真正張羅著布菜，席間又一樣一樣地夾給祝槿，觀察他的反應(yīng)。

    祝槿安靜地扒飯。不得不說，他生了副招人的好相貌，因?yàn)槟樀氖荨⑿?，更顯出那一雙眼睛的大和清澈。

    李氏夫婦相顧一眼，俱讀出對方的滿意，遂在用過飯后，直接領(lǐng)祝槿來到早為他備好的房間。

    李夫人帶人給他量體，告訴他后日便會有新衣裳穿。

    祝槿還是低著頭，李夫人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發(fā)現(xiàn)祝槿右腳的草鞋拇指處已破開了洞，祝槿也察覺到她的注意，拇指不安地后縮。

    可李夫人已叫了起來，有些大驚小怪地嗔道：“呀！怎么忘了還有鞋！這鞋都壞了，還教孩子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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