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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鏡子,你將照鑒何種不堪?” 芳菲的繡鞋一步步后退,緊接著,映入合歡眼簾的,是一雙男人的足靴,繡有游走的金龍。 芳菲邊后退,邊恐懼道:“燭游,你想干什么?” 合歡聞言,下意識后縮,她很畏懼這個未怎么謀過面的父親。 下一刻,她所棲身的妝臺便劇烈地一抖,燭游猛地將上面所有物品都拂至地上,瓷器的碎裂聲里,合歡聽見父親陰鷙的聲音:“你去哪兒了?” 芳菲強自鎮(zhèn)定道:“你又喝醉了,不該來這里,該去醒酒?!?/br> ——生下合歡后,他們便一直分房而居。 燭游確實醉了,他腳步不穩(wěn)地上前,一把拽住芳菲發(fā)髻,摜著她頭向屏風撞去。芳菲前額砰地砸上畫屏,立時見血。她激烈地掙扎、號叫,動作間,屏風被徹底推倒,臥室的擺件又因此碎落滿地。 芳菲嚷道:“放開我,你放開我!” 她徒勞地踢打燭游,卻被丈夫死死揪住長發(fā)。 燭游咬牙道:“賤婦,誰給你的膽子讓你背著我通jian?” 芳菲猶在哭著掙動,合歡聽見燭游用力扇母親耳光的脆響。芳菲的哭聲漸漸低弱下去,好似停止了反抗。 燭游還在連續(xù)地抽打芳菲耳光,同時也連續(xù)地咒罵:“賤婦,婊子,生下那種見不得光的怪物……” 誰知芳菲聽見這句,忽地激動挺身,直迎他的巴掌,以一種合歡從未聽過的,堪稱惡毒的口吻道:“我生下那樣的怪物?明明是你造下的孽,是你!是那一屋子的蛇尸對你的報復!燭游,我恨你!你不得好死!” 在芳菲吼出這席話后,屋內(nèi)有一瞬詭異的安靜,合歡不禁打了個哆嗦。 芳菲也后知后覺出恐慌,滲血的嘴角開始發(fā)抖。 燭游的嘴角也在發(fā)抖,神經(jīng)質(zhì)地。 他的表情可怖地扭曲起來,一字一頓道:“你再說一次?” 芳菲踉蹌著后退,被足下的狼藉絆倒,仰跌到床上。 燭游緩步向她逼近,手中現(xiàn)出條刺鞭。 芳菲瑟縮著朝里躲。 燭游揮鞭,毫不留情地正撻她前胸,芳菲發(fā)出凄厲的慘叫…… 小合歡還蹲在妝臺下,她的雙腿因長久地蜷曲而僵麻,直到確定燭游不會再回返,她才敢四腳并用地爬出。 屋里所有的陳設盡數(shù)被毀,凌亂地雜堆。 芳菲奄奄地躺在床上,衣不蔽體、皮開rou綻、垢面蓬頭。小合歡數(shù)過,剛剛燭游鞭笞過她七十八下。 她沉默地走至芳菲床前,芳菲察覺到來人,艱難地睜眼,她額間的傷還在汩汩地流血,淚和血糊了她滿面。 待她看清來人是合歡,芳菲再無法自持,嘶啞道:“滾!滾出去!” 合歡從她眼中看見無限的忿恨,于是沉默著踱出母親的閨房。 可出于她自己都不明白的原因,合歡并未走遠。 她倚在樁柱后,借著稀薄的月光,照鑒自己的容顏。 鏡中的小怪物,神色似在憂傷。 但尚未等合歡看清,芳菲便自她身側一閃而過。合歡猶豫片刻,悄悄追了上去。 “鏡子,鏡子,你將照鑒什么污穢?” 合歡一路綴在芳菲身后,跟著她隱蔽地出府、奔跑下山,終至下泉岸邊。 合歡躲在座礁后,看著芳菲剝除衣物、一躍入水。下泉水瞬間擁抱住她,她深深地吸氣,平復著呼吸,同時張開身體,向泉水敞開她的隱秘。 合歡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仰頭,身體隨水波起伏,兩頰漸漸泛起酌紅,情不自禁地泄出呻吟,而她身體上的創(chuàng)傷,也奇跡般地開始愈合…… 芳菲與下泉水交-媾的結果,是她再次誕出了個怪物——一座小島。 她偷偷生下這怪胎后,擔心有天事發(fā)、丈夫報復,遂派遣一只冥龜推著她的孩子離開幽冥。 芳菲最終把島安置在靠近東海的歸墟一帶,每隔一段時間,她會駕著冥龜前來探望它。 燭游愈發(fā)酗酒無度,無力再監(jiān)管妻子的動向,于是芳菲來往愈發(fā)頻繁,她在島間遍植萱草,婆娑的花間,芳菲起舞、歌唱。 鸞鳥的歌喉空靈縹緲,回蕩在海上,傳進歸墟五靈鱉的夢里,也傳進尾隨她而來的合歡耳中。 她注視著母親忘憂地歌舞,肖蛇的眼里不含任何情緒。 “鏡子,鏡子,你將照鑒……” 燭游曾在酩酊大醉后放言,他總有一天,要親手殺掉芳菲——這不貞的賤婦。 這話終于可以兌現(xiàn)。 燭陰叛門,龍鳳決裂。 龍族重返幽冥,不再服膺昆侖,戰(zhàn)事迫在眉睫。 燭游利落割下芳菲的頭顱,高懸于竿上,充作鼓舞士氣的戰(zhàn)旗。 而她的尸體,則被燭游扒光衣服鞭笞泄憤。他終于不用再克制蠢蠢欲動的暴虐,不用再以酒精麻痹精神。戰(zhàn)爭、殺戮、血!燭游幾乎因為激動而錯亂,他急不可耐,只能先發(fā)瘋一樣凌辱這蕩婦的尸。 合歡依舊注視著這幕,而她的父母向來習慣對她視而不見,是以燭游根本不曾留意到藏在角落里的她。 可合歡已經(jīng)十二歲了。她有自己的思想、情感。 夤夜,她偷偷帶走了芳菲的尸。臨走前,合歡出于自己都說不清的原因,潛回芳菲閨房,取走了那面鏡子。 回頭時,她看見旗竿上芳菲搖蕩的首,圓張著口,眼神空洞、哀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