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頁
九只光箭因此無一例外地射中他身體,常恒中箭倒跌。 祝槿臉色霍然變得死白,幾乎再握不住弓。“容與”仿佛覺出興味,又一次催簫,常恒艱難地爬起。 祝槿死死盯著對面的常恒,適才的疼痛似乎喚醒了常恒一些神智,他面部開始扭曲、抽搐,現(xiàn)出那種會令祝槿極致痛苦的熟悉神情——絕望而無法自控的悲哀神情。 光弓霍地離手,祝槿閉上雙眼,而常恒則大哭著撲身飛刀—— “容與”興奮地注視向這詛咒一樣的循環(huán),甚至為此停罷下吹奏。 自郎夋死亡一刻起,星辰便陸續(xù)墜隕,天幕、云層皆被火光映成燒灼的紅色,恢宏如落日黃昏。 故而全然無人留意,高處,那枚不知何時起,竟變得純黑的月亮。 常恒的身體忽然開始極盡顫栗,仿佛有不可明狀之物正于他體內萌動。 “容與”驚異地發(fā)覺,自己與萃雪刀間的聯(lián)系突兀地中斷了,而常恒的衣裳正在一寸寸破裂,長發(fā)邪異地揚起,卷住他的周身,他整個人都仿佛正在發(fā)間蠕動、膨脹,像一只流動的黑色水母。 “容與” 不可置信地嘗試奏樂,樂聲卻頃刻被消彌在爆破般的巨響里。 這劇響使祝槿也霍然驚愕地張眼,就見一輪全黑的月在他咫尺前破裂,常恒自那月中墜落,眉心處多出了記新月形的銀印,而雙眸緊闔,像已全然喪失了知覺。 就在祝槿欲要下跳,接住向下跌墜的常恒時,一團黑氣自天河中析出,凝聚成呼嘯的巨龍,穩(wěn)穩(wěn)托住常恒,轟鳴著朝月相飛去。 一縱而逝。 祝槿拎起“容與”,追逐那黑龍,穿過黑色月亮的一瞬,他看見一片荒原。 電閃雷鳴,卻不見落雨,四望皆是為冰所覆蓋的、毫無生機的死地。 也不見黑龍和常恒的身影。 祝槿將“容與”摔在地上,疾言厲色道:“常恒在哪里?你對他做了什么?” “容與”撐起身,慢吞吞道:“我不知道?!?/br> 他平淡的神色與慵懶的語氣瞬間激怒了祝槿,他將少年提著衣領拽起,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好,那我現(xiàn)在就殺了你,這樣阿恒便再不用受你迫脅?!?/br> 容與垂眼,沒有答話。 祝槿果真用力掐攥他的脖頸,容與的面部因窒息而漲紅,痛苦地緊緊蹙眉,卻未予任何抗爭。 祝槿忽覺出些不對,霍地松手,容與大張開嘴,恢復喘息。 祝槿冷冷道:“你究竟是誰?” 容與平復了會,才道:“義父先前曾將一魄寄生入我體內,但從我們來到昆侖墟那刻起,他便又把身體歸還給了我,殿下若想殺我,也一樣可以斬草除根,容與必不會反抗——我有愧于您與羲和女君以及常恒殿下,當初我并不知道義父教我送萃雪刀的用意……” 他大概不慣于說如此大段的自白,講到最后,又詭異地沉默下來。 祝槿譏笑道:“寒棠好算計,他當真就敢認定我不會殺你嗎?” 容與沒再出言,似已打定主意、悉聽尊便。 昆侖荒原上,一時只能聽到震耳欲聾的干雷聲。 半晌過后,祝槿又冷笑道:“或者他以為這樣,我便再無可奈何他了嗎?” 他說著,覆掌按上容與顱頂。 萬里白沙間,陸離慌亂流躥,不時地回首,倉惶顧盼向那團追趕他的黑氣。 可那黑氣實在行得太快,轉瞬又包圍了他。 陸離揮扇,稀釋繚繞的黑氣,疾呼道:“來者誰?想做甚?” 盤旋的黑氣之中,渾厚的男聲傳來,道:“你還不配稱呼我的名。” 陸離嗤笑道:“閣下現(xiàn)在連凝聚的形體都不具備……” 男聲威嚴道:“我馬上便將占有?!?/br> 言罷,黑氣迅速涌入陸離體內,陸離瞠目,羽扇掉落,旋即他的身軀化回蛇形,游走在空中,蛇鱗自尾向頭地蛻化,蛇鱗落處,又另生出金色的鱗片。金鱗蜿蜒長至額間時,兩只犄角憑空冒出! 隨即,四只龍瓜也相繼伸展,金龍游弋在夜色中,落到戈壁下時,化成跪地的人形。 戈壁之上,立著個白袍男子,正仰面望著全黑的月亮,幾乎無光的暗夜里,他的面貌模糊不清,只眉間那枚新月印痕,散發(fā)著冷銀的光。 跪地的男子虔誠俯首,頌道: “偉大的褻瀆之神, 您恭順的仆燭陰, 祝賀您終于醒來, 永恒為您所存在?!?/br> -- 本卷以“郎夋”之死結束,這一卷主要就是捋三世的線頭。 然后開啟最終卷,終于要寫到一些真正的“神性”啦 =3= 第六卷 :盈虛 第98章 奧義書 祝槿抬手覆上容與顱頂,攝取寒棠那魄的力量與記憶。 容與也果真如自己所言,一動未動、任他作為。 是以祝槿輕易就捕捉到他體內所殘余的寒棠,剖開對方那魄的瞬間,寒棠的全部記憶都為他所見。 舊日昆侖在祝槿眼前緩緩重現(xiàn)。 彼時,寒棠正倚著建木樹干遠眺。他視線的盡頭,繽紛馥郁的花圃間,二人拂花而過。 寒棠瞬間站直身體,主動朝他們走近,有些拘謹?shù)貑镜溃骸皫熜?。?/br> 被他喚作師兄的男子頷首,祝槿認出他正是鳳皇丹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