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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休息室里堆滿的禮物還有卡片,沉奕海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早上忙了整天,都還沒來的及細看手機里的訊息,下午好不容易偷得半日間,卻又碰上了方才那樣的事,他打開手機,略過大部分無意義的訊息,只是怎么翻找,卻都不見張舒晨傳來的生日祝福。 他嘆了口氣,正準備轉(zhuǎn)身下樓時,身后突然傳來了腳步聲,接著一道悅耳的歌聲、傳進了沉奕海耳里:「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他認出聲音,瞬間笑了開來,一轉(zhuǎn)身,張舒晨捧著生日蛋糕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我以為你忘記了?!钩赁群i_口,這讓張舒晨忍不住失笑:「我怎么可能會忘記,再說了,如果我真的忘記,你那堆滿休息室的禮物也會提醒我的?!?/br> 「那你怎么會知道我在這里?」 「剛剛遇到少路他跟我說的啊?!箯埵娉炕卮?。 沉奕海走向前去,接過她手里的蛋糕,鼓著嘴巴作勢要吹熄蠟燭時,卻被張舒晨出聲制止,「干什么干什么,你都還沒許愿呢。」 「都幾歲了還要遵守那老套的生日規(guī)則。」沉奕海蹶了蹶嘴,但還是聽話地移開了臉,他望著張舒晨被火光映照著的臉龐,同是那張與記憶里如出一轍的臉龐,只是現(xiàn)在還多了份成熟知性。 同樣是手里捧著蛋糕、同樣催促著沉奕海趕快許愿的聲音,那年的沉奕海十七歲、張舒晨二十二歲。 十七歲那年,沉奕海以練習生的身分進到尚禾娛樂培訓,除了嚴密的訓練之外,再加上沉奕海那時候還有個學生的身分,課業(yè)及同儕壓力之下,讓沉奕海好幾次都幾近崩潰,每天在老師的訓話中度過,可他不曾放棄,總是等到所有練習生都回到宿舍之后,自己一個人留下來把舞蹈動作練過一遍又一遍,練到滿意才甘愿關(guān)上舞蹈教室的燈光,回宿舍休息;在錄音室的時候也是,他總是拿著紙筆去記下歌唱老師所說的每個重點、巴著老師再把他的聲音聽過一遍又一遍,儘管對老師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是這樣過分的認真,才讓他從所有練習生中脫穎而出。 還記得某天,他的舞蹈動作怎么練都練不好、又恰巧碰上隔天的評比,沉奕海氣自己的總是失常,沒辦法將實力發(fā)揮到最完美,于是他一個人躲在練習室偷哭,而這時是張舒晨發(fā)現(xiàn)了他的存在,那是他第一次遇見她,她給了他一顆糖,告訴他:「哭并不是軟弱的表現(xiàn),會哭代表你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而且還想要做得更好。」 其實沉奕海并不知道,那天的張舒晨也同樣受到了上司的斥責,一個人躲在公司偷哭。所以當他看見沉奕海露出了跟她相同的表情,她的腳步不自覺的想走上前去,給這個和自己相同處境的男孩一個安慰。 從那天起,沉奕海開始發(fā)現(xiàn)自己總會莫名追尋著張舒晨的身影,那時候的他還不敢滿懷太多的喜歡及愛慕,對張舒晨的感覺也一直被他劃分為僅是出于對她的感謝。他本是練習生最后卻以個人歌手出道,而張舒晨那時還只是經(jīng)紀公司的小職員,現(xiàn)在變成了公司的理事,七年了,什么都變了,唯一不變的是,沉奕海喜歡她的那顆心。 他不知道張舒晨是否察覺到他對她的感情,沉奕海只知道這些年月以來,他看著她身邊的男人換過一個又一個,自己卻從來都不曾在她身邊駐足過,她跟張舒晨的關(guān)係旁人看是霧里看花,甚至連公司好幾次都在傳她跟他的緋聞,但只有沉奕海自己知道,張舒晨心里的位置,從來就不是給他的。 「你跟你們公司的理事有一腿吧?可她不是有男朋友嗎?腳踏兩條船?劈腿喔……還真有本事?!?/br> 他失手打了記者,也是因為她。他很清楚,這一拳下去會造成什么后果,多少的負面影響,甚至是張舒晨對他的不諒解,可是他不在意,有多事情他自有分寸,唯有在面對她,他總是失了分寸。 「我可以許第三個愿望就好嗎?我覺得好麻煩?!钩赁群i_口,張舒晨露出受不了的表情看著他,卻絲毫不見慍色,她開口道:「隨便你?!?/br> 說完后他們相視而笑,接著沉奕海閉上了眼睛,就在他沒看見的剎那,張舒晨漠然地收起方才的笑容,凝視著沉奕海緊閉著雙目的臉龐。 閉上眼睛的沉奕海,不斷的在腦海里猶豫著第三個愿望的內(nèi)容,最后他還是決定把第三個愿望讓給了張舒晨,就像以前那樣,只要她開心,他從來就不要求什么。 沉奕海睜開雙眼,一口氣吹熄了蠟燭。 「阿海?!箯埵娉繂玖怂宦暎莻€瞬間沉奕海覺得自己好似被掏空,他假裝沒聽見她喚他的聲音,只是接過她手里的蛋糕置于桌上,然后開始翻找塑膠袋里的紙餐盤跟叉子,隨口說道「你要吃哪一塊?這塊好不好?這塊上面的草莓比較大顆。」 他不自覺提高了音量、加大了自己手里的動作,塑膠袋「唰唰唰」的聲音回盪在兩人之間,張舒晨沒有回答沉奕海的問題,只是又再一次叫了他的名字,沉奕海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抖得厲害,他逃避的去聽她接下來要說的話,這次他只想當個壞人,假裝聽不懂她的回避、她的拒絕,其實他什么知道,但他仍裝作不知道,好像兩個人只要有一方不去戳破,就能夠無止盡的裝傻下去,然后什么就都不會結(jié)束。 「沉奕海!」張舒晨徹底失去了耐心,她提高了音量,而這一吼,也讓沉奕海停下手里的動作,他嘆了口氣,拿著塑膠刀的手垂了下來,但卻仍沒轉(zhuǎn)過身來,此刻的他像是隻被人掐住了咽喉、迫切想獲取氧氣的魚一般,在暗海里載浮載沉,明知道再多的都是茍延殘喘,但卻還仍期盼著被拯救,只不過結(jié)局得來的通常都是被無情淹沒。 他害怕如果跟張舒晨對視,那些日以繼夜的思念、反反覆覆的糾結(jié),他一個也藏不住。 「我要結(jié)婚了。」 張舒晨說完這句話的同時沒等沉奕海給他任何回應,她邁開了步伐,想要走下樓去,而這一步徹底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沉奕海聽見身后的動靜終于是叫住了她,他轉(zhuǎn)過了身,這次換成張舒晨背對著他。 望著她的背影,那些原本設想好的話他忽然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到底是該說「謝謝你」,謝謝她在他最難過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他,還是「對不起」,可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對不起誰,只是這樣的關(guān)係本就有天會結(jié)束的。 沉奕海別過頭去,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模糊了視線,最后他只是扯了扯嘴角,終于吐出了一句:「恭喜你啊。」 沉奕海別過頭去,他狼狽地擦著早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的淚水,一邊在心里暗想自己的這副模樣看起來還真夠窩囊,張舒晨忽然轉(zhuǎn)過身來,嚇得他一把抹掉殘馀的淚水,他的指尖輕碰著頰間,想要試圖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張舒晨仍是欲言又止,在她聽完沉奕海的祝福后,就一直是這個樣子,但這次她終于是抬眸望向了他,兩人對視的時候,張舒晨倒是先開了口:「奕?!矣X得我們……」 「求你了?!钩赁群S脦捉剜穆曇粽f出了這三個字,聽起來像是求救。張舒晨「嗯?」的一聲,好像一時之間沒聽清楚他的意思,這也讓話語變得空泛了起來,最后他扯了扯嘴角,彷彿要用最大的力氣才能不讓眼淚掉下來,「我說求你了……」 「別再讓我變得貪心了……」 語畢,這次他是真的笑了出來,很灑脫的那種,在方才聽見張舒晨稱呼他的方式,他忽然想起了她以前從來不會叫他「奕?!?,所以在那個瞬間他的心是冷的,就如同張舒晨拿著刀一把捅進他的心臟里一樣,他不想看見她露出那樣的表情、不想讓她覺得抱歉,他喜歡她也從來也沒得到她的應許,那么憑什么在被拒絕的時候反而是她要覺得抱歉?他不想要讓她覺得為難,所以他好想對她說,她大可不必再安慰他了,因為那樣的安慰對他來說是最客氣的、也最殘忍的。 沉奕海轉(zhuǎn)過了身,過沒多久便聽見張舒晨下了樓的聲音,她知道對方想必也無從收拾這樣的殘局,所以只能丟下這自以為對彼此都好的結(jié)局轉(zhuǎn)身就走。他切了一塊蛋糕往嘴里塞,卻發(fā)現(xiàn),這塊蛋糕不管怎么嚼,味道都是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