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君臣，若無良臣，坐在龍椅上的皇帝即便有滿腔熱血，即便真的有一展宏圖的能力，終究還是會被現(xiàn)實的種種困難掣肘，明君又何嘗不是由良臣所成就；就如同國家，乃是由百姓匯聚而成，若無百姓何來家，無家又何來國？

    他的確還有很多想要做的事，他只是害怕，怕自己最后留給司淵渟的時間太少。

    撫過楚岳峙的發(fā)，那鬢角又隱沒一絲白發(fā)，司淵渟沒有說出來，他知道楚岳峙十分在意這些。輕輕勾起唇角，司淵渟眼神沉靜平和，道：“我們是在一起的，就足夠。我雖也期盼出宮那一日，但你是知道我的，我還是希望當你我離開這宮城之時，能在這宮墻之上看到我們共同締造的繁華盛世。”

    靜默地凝視司淵渟片刻，楚岳峙將頭靠到司淵渟肩上，道：“都依司九，只要是司九心之所愿，楚七都定會竭盡所能將其實現(xiàn)。”

    拇指在楚岳峙耳際輕輕揉捏，悄悄地替楚岳峙拔去那根藏在鬢角的白發(fā)，司淵渟低頭吻他的側臉，不再多言。

    第一間女子學堂在同年的十二月于京城建成。

    女子學堂建成并開始招收學生的第一日，司竹溪與皇甫良鈺先后出現(xiàn)，親自為女子學堂招收登記了第一批來自尋常百姓的女學生。不僅如此，她們也向百姓們保證，在學堂里所有學生都將一視同仁，統(tǒng)一發(fā)放文房墨寶、書籍以及校服，防止學生間出現(xiàn)對出身以及所用之物的攀比。

    最終，除去宗室權貴與富賈送到女子學堂的小姐們，總共招收到了三十名尋常百姓家的女孩兒作為女子學堂的首批女學生。以起步而言，已是很好的開端。

    經(jīng)由司竹溪和皇甫良鈺的提議，最后商定女子學堂中不僅會教導學生識文斷字與禮教之儀，也教授琴棋書畫與基礎騎射之術。

    皇甫良鈺因要回邊疆鎮(zhèn)守，無法在京中久留，只是此前衛(wèi)云霄向楚岳峙請旨調回京城，因此最終決定，騎射之術由衛(wèi)云霄負責教導。

    而司竹溪也向楚岳峙請旨并得準允，每月初三她都將會親自到女子學堂為學生們授課。

    女子學堂也已公示，將于宴清九年二月正式開始授課。

    在正月大典上，楚岳峙也重賞了為女子學堂設立而出謀劃策并積極推進的大臣們。

    正月大典后第二日，楚岳峙一早便擺駕坤寧宮，與司淵渟一同去與司竹溪談那讓他一直掛心的事。

    楚慎獨受封太子后已搬去了東宮，司竹溪如今是當真只自己在坤寧宮住，她不太喜歡讓人近身服侍，因此每日里更多的時間她都是獨自靜處。

    司淵渟與楚岳峙到坤寧宮的時候，司竹溪剛用完早膳，見他們來了，便讓宮人又端上新茶與幾份茶點小吃。

    “昨日才是正月大典，今日兩位表哥不在擷芳殿里恩愛卻一早便來拾喜此處，可是女子學堂那邊有什么事要與拾喜說？”司竹溪雖貴為皇后，但妝容一向素凈，私下里就連釵簪耳環(huán)都只戴最為簡樸的，絲毫不見當日在朝堂上的繁復，她此刻坐在桌邊，整個人看起來嫻靜淡雅，只看容貌絲毫看不出她已年逾四十。

    “今日來，是為了私事?！背乐砰_門見山，直入主題道：“我知道，這些年來你一直都在為了女子地位之事做準備，如今女子學堂一事能成，你功不可沒。只是你已經(jīng)為了此事耽擱多年，我實在不忍心再讓你犧牲更多，我知道，你與余隱有情，也許現(xiàn)在還不是你卸下這皇后身份的最佳時機，但這并不代表，你要繼續(xù)委屈自己與余隱這般蹉跎下去。”

    司竹溪微微一怔，沒有想到楚岳峙是來與她說這事，于是哪怕知道余隱此刻不在，她還是下意識地往殿外看去。

    她與余隱之間，其實連發(fā)乎情止乎禮都說不上。

    余隱對她的情意從何時開始，她并不知道，就連余隱入宮當了侍衛(wèi)并每夜都來坤寧宮為她守夜，都是她在養(yǎng)好身子后又過了一段時間才發(fā)現(xiàn)。

    她也說不清自己是從何時開始在意余隱，等她意識到時，余隱已是她心中一道極為固執(zhí)無法抹去的身影。

    三千多個日子，余隱從不在白日出現(xiàn)，每一夜都只沉默地守在她的殿外。

    偶爾她也會走出殿外去見余隱，只是他們之間的話極少，余隱從不與她說其他，對她說得最多的，便是一句“你好嗎”。

    每一次，她都會笑著回答余隱：“我很好?！?/br>
    也曾有幾次，她問余隱：“你覺得苦嗎？”

    為了她，右手從此再不能使劍，又為了她，到這深宮中來；余隱本可以有更好的前途，卻為她而統(tǒng)統(tǒng)放棄。

    能入楚岳峙的蒼鷺營，必然都是有抱負的熱血兒郎；可不管她問幾次，余隱都會看著她的眼睛對她說：“不苦?！?/br>
    余隱從不騙她，就像她也沒有騙余隱一樣。

    情意切實存在，然而無論是她還是余隱，都不曾將情意宣之于口。

    因為她還有自己要做的事，有自己選擇背負的責任，她有太多的顧慮，即便有情，也不可能走向他。

    余隱都懂，所以他也什么都沒說，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守著她，陪她一起度過在宮中漫長寂寥的歲月。

    第148章 不求回報

    司竹溪一直看著沒有余隱在的殿外，良久沒有說話。

    正月中天氣尚十分寒冷，她昨晚走到殿門口的時候，余隱低聲與她說外面冷就不要出去了，免得著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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