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音沒有時間多愁善感太多，因為她很快接到訊息，衛(wèi)凌靈那伙人簡直是黏皮糖，不只白承安，一行人都追著被共感控制的一群年輕人，朝她佈下伏兵的廢棄工廠前進了。

    她打了個呼哨，從樓頂爬下，興奮感緩緩在血液里延燒起來。共感者改造過后的基因把他們的性格白紙黑字寫下，他們天生就不懂害怕，不懂退卻，愈是刺激的事情愈能讓他們覺得正在活著。

    就連孫凈元那樣看上去溫柔的人，也是放著堂堂正正的紈褲子弟不做，熱衷各種挑戰(zhàn)。

    另一端，另一批人也正在趕去的路上。

    阿進幾次聯(lián)系不上副局長，念了句：「要讓衛(wèi)凌靈現(xiàn)在就當指揮官，副局長是存心要出事的吧?！?/br>
    沉湘看他一眼：「你有差嗎？反正你不管是誰當指揮官，遇到危險都是跑第一?！?/br>
    阿進咬了又咬牙，還是忍不住爆發(fā)了：「沉湘，你有沒有一點心？他是你的前搭檔，我不求你對搭檔要多貼心，但至少在這種時候，你也多少考慮一下別人的心情！」

    他在沉湘面前總是唯唯諾諾，活在和衛(wèi)凌靈比較的陰影底下，很少這樣對他疾言厲色。沉湘微微愣了下，和前排回頭的衛(wèi)凌靈隔空交換個神色。

    后者聳一聳肩，還帶了點幸災(zāi)樂禍的笑意，顯然樂見阿進難得可以贏沉湘一回。阿進逕自改坐到衛(wèi)凌靈身邊，和他討論起任務(wù)執(zhí)行。他們在車上迅速分工，沉湘的隊伍沒有意外地是負責戰(zhàn)斗那一塊，阿進是后勤支援，白承安則是警戒與資訊蒐集。

    百貨公司的前車之鑑猶在眼前，每個隊伍配了至少三人相互支援，但衛(wèi)凌靈還是緊繃著。車子停在廢棄工廠外時，白承安本能地就想跟著下車，被他一把攔住，反手把白承安推回車內(nèi)。

    「白承安，別忘了你的任務(wù)是警戒不是戰(zhàn)斗，你在外面等，沒有我的指令，不可以離開崗位?！?/br>
    白承安顯然還想說什么，衛(wèi)凌靈已經(jīng)伸直一根指，聲音不容質(zhì)疑：「我不是在跟你討論?！?/br>
    他自己帶著三人小心勘查門口、確定沒有伏兵后，衛(wèi)凌靈率先踏入工廠。像劣質(zhì)的恐怖片般，這里所有物品與裸露的管線都陳舊而凌亂，女子清脆的笑聲突兀蕩漾在高聳的挑高空間中，黑影一閃而過，似乎已經(jīng)爬到了很高的位置。

    「我追，你們先搜一遍，把受到共感控制的人找出來！」衛(wèi)凌靈拔腿跟上，直到來到工廠的頂樓天臺。

    女子也許是為了挑釁他，也許是因為無路可逃，在他打開天臺大門時，居然還好好站在原地，對他一笑。

    那張臉映入衛(wèi)凌靈眼底，錯愕閃過的瞬間脫口而出：「風音！」

    原本還懶懶勾著笑的臉神情忽然一滯。

    「帥哥?！癸L音摘下貝雷帽扔開，露出底下扎成短馬尾的發(fā)，跨越性別的漂亮眉眼直直凝視，「你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

    衛(wèi)凌靈望著那張臉，心底一陣寒涼，避開了她的問題：「馬上投降，至少還能活著走出去監(jiān)獄?！?/br>
    「我本來就已經(jīng)在監(jiān)獄里了，為什么還要讓你們再審判我一次？」風音像是聽了什么有趣的笑話，「你就是衛(wèi)凌靈對吧？由你來扮演人道主義者也太不搭了，你有沒有算過，這些年你殺了多少共感者？」

    「你沒有必要死在這里。」衛(wèi)凌靈深深呼吸，「孫澈元和你們說了什么？說你們離開他就無路可去嗎？你是成年人，你自己有判斷能力，只要你不犯罪，共感者還是可以正常地活在這世界上。」

    最后一絲霞光像遲滯的淚，緩緩滴入黑夜，天空徹底黑下來了。

    風音一動不動，頓了幾秒：「夠了，這碗心靈雞湯，給那些還相信糾察者的傻子聽吧?！?/br>
    她伸手的那一瞬衛(wèi)凌靈反應(yīng)更快，共感核低沉卻極具壓迫感的鳴聲震盪了空氣，通訊頻道同時炸了開：『他們有埋伏！』

    衛(wèi)凌靈轉(zhuǎn)過頭，風音的笑聲驟然貼近：「帥哥，你這個表情生動多了，我喜歡?！?/br>
    她蒼白的手指擦過他及時閃開的肩頭，抓了個空。衛(wèi)凌靈在意識里對共感核下令：『入侵她的大腦，啟動絕對共感?！?/br>
    一零七號的控制力水一樣往外鋪開，掃到了風音，靜默幾秒后：『很遺憾，我沒有辦法?！?/br>
    衛(wèi)凌靈用了這么多次共感核，這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回答：『為什么？』

    『她的神經(jīng)連結(jié)狀況非常驚人地縝密，恕我直言，以您目前的精神能量如果要強行入侵，專注力無法分散，很容易遭到伏擊。我推測，那是因為這位小姐的基因改造幅度更大，更適合戰(zhàn)斗?！?/br>
    風音在近距離下看著衛(wèi)凌靈，漂亮的眼微微瞇著：「我今天不能動你，真是可惜——不過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為孫凈元報仇的。」

    衛(wèi)凌靈才剛反應(yīng)過來，但風音已經(jīng)迅速抽身，沿著工廠外緣的緊急逃生梯往下逃離。他心里掙扎了下，想到白承安一伙都還在樓下，還是不得不放棄風音，反身回到陷入混戰(zhàn)的工廠內(nèi)。

    遠遠超過想像數(shù)量的共感者蜂擁而上，糾察者們正陷入苦戰(zhàn)，阿進當機立斷，跳出任務(wù)的小組頻道，改在公用頻道里呼叫副局長：『任務(wù)編號一零五七號，申請增援與更換現(xiàn)場指揮官?！?/br>
    當著這么多人面前，副局長果然不能再聽完不回，不悅的聲音從那一端傳來：『駁回，都到現(xiàn)場了，為什么還會需要更換指揮官？』

    阿進很想罵臟話，但現(xiàn)在有馀裕通訊的人只有他，他只得好聲好氣繼續(xù)溝通：『敵方人數(shù)比我們想像還多，衛(wèi)凌靈回團隊時間不久，我們需要更換指揮官來因應(yīng)，還需要請總部這邊加派人手?！?/br>
    『總部沒人了，即使有人也不是這樣用的！衛(wèi)凌靈就是這一次的負責指揮官，做不來的話，就請他放棄糾察者的身分。』

    『副局長，你的命令不合理！』這是要讓他們?nèi)抠€命嗎！

    『這是我最終的決定。』副局長冷聲，『沒有人可以改動這個決定，你們還是快點想想怎么完成任務(wù)比較實際?！?/br>
    阿進氣極，沉湘及時把他推開，閃過一道刀光。這群共感者不僅是懷有能力，身上還都帶著刀械。

    糾察者們在過于懸殊的人數(shù)比例下，隱約有了節(jié)節(jié)敗退的勢頭。

    『沒有人可以改嗎？』

    就在衛(wèi)凌靈心急如焚，準備下達撤退指令時，一個沉穩(wěn)的聲音忽然傳遍空蕩的空間，激起清晰回音。

    大門四周把守的共感者面面相覷，找不到聲音來源。

    『蠢貨，在上面?！?/br>
    鐵皮重重砸落，滿天煙塵嗆人，日光燈里飛舞著墜落。前來增援的糾察者懸吊在被打破的屋頂上，襯著夜色，每個人臉上都是冰冷的審視。

    天外飛來了援兵。

    沉湘看著人群里松了一口氣的阿進，微微瞇起眼，心里對他根深蒂固的偏見，有那么一點點，稍微軟化了些。

    『你說沒有人可以違反嗎？』領(lǐng)頭的糾察者開著擴音通訊，局長微笑對著通訊的虛擬投影出現(xiàn)在所有人面前，『立刻更換指揮官人選，由沉湘擔任，其馀人依然要配合完成任務(wù)?！?/br>
    副局長臉色鐵青，投影卻還不肯放過他：『這是我的指示。怎么樣，夠不夠格命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