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我沒有退縮，依然選擇去學(xué)校。

    我知道，不能因為被攻擊了就卻步。

    所以即便我全身冒著冷汗、呼吸也毫不順暢，我仍舊盡可能堅定地告訴爸媽，我要去上課。

    我并非完全問心無愧，但我知道我必須抬頭挺胸。

    抵達教室后，我決定在打掃時間前先去一趟廁所。當時已經(jīng)有一些負責清掃廁所的學(xué)生在用拖把桶接水做準備了，在我走進去時，她們有看了我一眼，但我只覺得她們很認真，也沒有多想什么。

    然而，當我如廁完畢，正準備從隔間內(nèi)出來時，忽然有一桶水從上面潑了下來，不偏不倚淋得我一身濕，讓我打了個哆嗦。

    「唉呀，這個隔間怎么有上鎖？里面有人嗎？」其中一個女學(xué)生用很假口氣驚呼著，「我以為里面沒有人，還想說要直接倒水進去清理『臟東西』呢！」

    哪有人這樣打掃廁所的？我忍不住在內(nèi)心吐槽。

    「有啦，我剛剛有看到有人走進去??！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于筑嫣呀，你沒看到嗎？太不小心了吧！」另外一名女學(xué)生配合著演出。

    「是這樣嗎？抱歉，我沒注意到！」她毫不真誠地道了個歉，「你放心，我是游泳社的，每天都有帶浴巾來學(xué)校。我們班教室就在隔壁，我馬上去拿來給你喔！」

    接著，我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遠去，看來真的是去拿浴巾了。

    雖然懷疑別人不太好，但我還是有些詫異，上一秒才蓄意捉弄我的人，怎么會下一秒就這么好心？

    過了不久，我又聽見一陣腳步聲靠近，同時貌似還伴隨著些許人聲嘈雜。

    「我回來了，」她說著，語氣十分歡快，「你開門出來拿浴巾吧?！?/br>
    我一愣。

    方才那樣一桶水直接澆下來，力道是集中而直接的，我已整個人濕透，連帶著淺色的制服上衣也被浸溼。

    我的內(nèi)衣也因此變得若隱若現(xiàn)。

    如果我現(xiàn)在開門出去的話，不就全都讓人看到了？

    外頭人群鼓譟的聲音再次傳入耳里，我才終于意識到她們的計畫是什么。

    她們就是想要我這樣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能請你從上面把浴巾丟進來給我嗎？」就算我知道她不太可能答應(yīng)，我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問了一聲。

    「浴巾有點大條，不太方便耶?！顾@樣回道。

    但你們明明就扛得起更重的一桶水，我又忍不住翻白眼。

    大概是由于我一直沒有動靜，她催促：「怎么了？你有受傷嗎？為什么都不出來呢？我真的是不小心的啦，沒有像小說常出現(xiàn)的霸凌那樣，還把你反鎖在里面什么的，所以你趕快出來吧。」

    因為你們就是希望我出去啊，怎么可能會反鎖呢？

    我緊咬下脣。

    就算我很清楚，在外頭等著的人們或許連我的裸體都看過了，我還是不愿以這樣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可另一方面，我也無法忽視愈來愈冷的感覺，這次濕透的程度可能比之前淋雨還要更嚴重，再加上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涼了，如果不趕快處理，十之八九會生病。

    生理與心理拉扯著，我該怎么辦？

    這一刻，我突然又想起老師。

    暴雨的那一天，是老師突如其來地現(xiàn)身，拯救了被雨打濕又忘了帶傘的我。

    假如那些舉動都只是對一般學(xué)生會做的事情的話，現(xiàn)在我的身分也沒有改變，那我遇到麻煩了，老師會注意到嗎？會來幫我嗎？

    我能期待老師出現(xiàn)嗎？

    驀地，人群sao動的聲音似乎加劇了不少，感覺上像是有一個不得了的人也到了現(xiàn)場。

    我一瞬間燃起了些許希望，但緊接著我就意識到，如果真的是師長等級的人出現(xiàn)，照理說應(yīng)該會鳥獸散，而不是現(xiàn)在這種更加興奮的喧嘩。

    那究竟是誰來了？

    還來不及理出頭緒，就聽見外面的女學(xué)生激動高喊：「瑄莓學(xué)姊！」

    我登時心一寒。

    既然叫得如此興高采烈，想必她們本來就是一起計畫好的吧？要不然這邊可是二年級的廁所，瑄莓學(xué)姊沒事怎么會過來？

    我悲慘一笑。

    門對面的瑄莓學(xué)姊現(xiàn)在肯定很高興吧？總算讓她揚眉吐氣了。

    「浴巾給我吧。然后你們把手機收起來，別拍了。」

    卻不料，瑄莓學(xué)姊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樣。

    「為、為什么？」女學(xué)生聽起來滿是錯愕，「我們是在幫她多拍一些性感的照片，讓她可以有多一點素材拿到網(wǎng)路上賣呀。」

    「那些照片不是她自己放上去的，她是被害者?！宫u莓學(xué)姊的語氣很平淡，「在場的各位，應(yīng)該沒有人希望自己的裸照在未經(jīng)同意的情況下被放到網(wǎng)路上供人觀看吧？既然如此，為什么要在這邊給她二度傷害呢？」

    正因為瑄莓學(xué)姊應(yīng)當是最有資格這樣對待我的人，所以由她口中說出我其實是被害者時，反而莫名地有可信度。

    看熱鬧的人群或許是被說服了，我聽見一陣混亂的腳步聲，顯然可能是都散去了。

    「什么嘛，我明明是想幫學(xué)姊出氣，結(jié)果怎么搞得好像我是壞人一樣！」那個女學(xué)生氣憤地說著。

    「我并沒有拜託你這么做，如果是你自作主張的行為，請不要假藉我的名義實行。再說，我跟筑嫣之間的糾葛，應(yīng)該是我才有權(quán)利決定要如何處理?！?/br>
    「我、我們都以為，這個風(fēng)波，學(xué)姊肯定有份……」

    「所以在你們心里，都覺得我是會做出這么卑鄙的事情的人嗎？」瑄莓學(xué)姊的聲音里多了一點苦澀，「那我做人還真是失敗呢?！?/br>
    短暫的沉默之后，是一陣小跑步的聲音，我猜應(yīng)該是負責打掃的女學(xué)生們離開了。

    接下來仍舊是教人窒息的安靜，只不過，一條浴巾從門板上落了下來。

    我伸手接下之后，將自己牢牢地裹了起來。

    然后又是一片死寂。

    「你不出來嗎？」瑄莓學(xué)姊先一步開了口，語氣相比剛才有了些溫度，「光靠浴巾應(yīng)該還是擦不乾吧？放心，現(xiàn)在外面只有我一個人了?！?/br>
    我卻因而覺得視線更加不清晰了。

    「為什么？」我艱難地出聲，雙手緊緊捉住浴巾，「你為什么要來幫我？就算這些事情真的跟你無關(guān)，看我落魄成這副模樣，你應(yīng)該覺得很開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