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xí)慣了。”宋季秋聳聳肩，不以為意。

    許嘉平露出探究的神色：“習(xí)慣什么?！?/br>
    宋季秋把手機按下息屏鍵，暗下來的黑色屏幕反射他正在思索的臉龐：“通過學(xué)習(xí)獲得想要的？”

    許雄把他抱回來以后壓根不管，他從小靠著百家飯饑一頓飽一頓長大。人生前十幾年里困頓不堪，唯一能改變命運的出路似乎只有努力學(xué)習(xí)，考上理想中的學(xué)校，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這東西刻進了骨子里，回到宋家有了優(yōu)渥的環(huán)境也不能阻止他的努力。

    宋季秋講話的時候身上仿佛有光，充滿溫軟的希望。

    許嘉平好像被刺痛一般，不敢再看他。

    “但這只是其中的一個途徑?！彼渭厩镄α诵Γ^注視身邊的人，“許嘉平，我們都會有很好的未來?！?/br>
    類似的話許嘉平不止聽過數(shù)次，但由宋季秋說出，他竟然不想反駁，甚至有了一種自己真的會有未來的錯覺。

    “他對你好嗎？”許嘉平仰起頭，警察局的白熾燈亮到刺眼，他瞇起眼睛。

    不說細說名字，宋季秋也明白他說的是許雄。

    許雄對待他像對待個陌生人，不理不問，宋季秋小時疑惑過為什么別家父親那么慈愛，于是伸手向許雄想討個擁抱，結(jié)果被許雄嫌惡地推開。后來知道真相后他想，也許因為一開始就知道宋季秋不是許雄的親兒子，所以才如此冷漠。

    宋季秋不置可否，反問：“他對你好嗎？”

    許雄是個惡人，但許嘉平總歸是他親生孩子，虎毒不食子，應(yīng)該不會太差，而且這么多年光聽見許嘉平又在哪兒打架受傷的消息，卻沒聽說許雄和許嘉平之間有什么問題。

    果然，許嘉平抿唇，平靜地盯著燈光，喉結(jié)滾了滾：“還行。”

    宋季秋聽了笑起來。

    在他眼里許嘉平值得全世界的溫柔以待。

    “你以后想去哪兒上大學(xué)？”趁著氣氛不錯，宋季秋隨便找了個話題。

    一只飛蛾撞上發(fā)熱的燈管，響起噼里啪啦的灼燒聲。

    許嘉平語氣一如既往的不耐煩，但不知是不是夜色的襯托，竟顯出了點縱容和無奈：“我能不能考上大學(xué)還是個問題？”

    “當(dāng)然能啦?！彼渭厩餂]有被許嘉平的敷衍打倒。

    許嘉平上輩子算無遺策，號稱“點金手”，但凡許嘉平看重的事實證明以后都會身價狂漲，宋季秋格外羨慕對方好使的腦子。

    “沒有上大學(xué)，想去哪兒旅游也可以?！彼d致勃勃地補充道，“A城怎么樣？”

    他上輩子就上了A城的A大，現(xiàn)在可勁想把許嘉平忽悠去。

    許嘉平知道宋季秋內(nèi)里的意思。

    A城是首都，宋季秋的成績肯定能上全國最好的大學(xué)，最好的專業(yè)。

    然后再遠點的將來宋季秋可能東京、巴黎全世界飛。而他也許窩在警局或者地下室，當(dāng)個孤注一擲的賭徒。

    “太遠了?！痹S嘉平說。

    未來是不忍細想的存在，時刻提醒他和他之間深刻的溝壑。

    許嘉平閉上眼，眼簾遮住過分晃眼的燈光和宋季秋關(guān)切的眼神與將說的對話，按住又開始發(fā)作疼痛的傷口。

    “我困了?！?/br>
    “哦?！彼渭厩锕怨詰?yīng)答，不作他想，輕輕把許嘉平受傷的那只手搭上扶桿，讓他姿勢更舒服一些。

    許嘉平的手指微不可查動了動，呼吸平緩，再也沒有別的動作。

    好像真的睡著了。

    凌晨六點，天色亮得差不多，街道上空空蕩蕩，除了早早擺攤的小攤販和環(huán)衛(wèi)工人，只有幾只鳥兒嘰嘰喳喳掠過枝頭。

    早餐鋪四處彌漫著熱氣騰騰上升的蒸汽與早點溫暖的香氣。

    “所以你和他在警察局呆了一晚上，不僅拿我當(dāng)擋箭牌，現(xiàn)在我還得請你倆吃早飯。”元林恨恨把包子往嘴巴里塞，“宋季秋，你可真行啊?！?/br>
    年輕人精力旺盛，通宵一晚上不在話下。昨晚所有事情處理完后時間太遲，宋季秋和許嘉平索性在警局過夜，隨便瞇了一小會兒，今天早上才出門，順帶把元林這個工具人給叫了出來。

    “你們一晚上在警察局做了什么？”元林皺眉打量他們。

    宋季秋覺得元林這問題問得好奇怪：“學(xué)習(xí)啊?！?/br>
    元林滿臉疑問。

    打死他也想不到許嘉平會和學(xué)習(xí)這個詞掛上鉤。

    “我?guī)沉艘煌砩嫌⒄Z單詞?！彼渭厩锲髨D向元林炫耀自己的教學(xué)成果，轉(zhuǎn)向許嘉平，“對吧？你還記得多少。”

    許嘉平罕見猶豫片刻：“abandon？”

    宋季秋：“……”

    元林狂笑：“你竟然想教會許嘉平，當(dāng)初他常年和我保一爭二，你不要誤會，倒數(shù)一二的一二?！?/br>
    他在許嘉平逐漸冷淡下來的臉色里慢慢收起猖狂的笑容，低頭又塞了一個小籠包壓壓驚。

    宋季秋津津有味地聽著，畢竟這是他不曾參與過的許嘉平的過往，多聽一點都算賺到。

    不過元林不想說，他也不好要求，于是又拿起一雙干凈的筷子夾來一些小菜放進許嘉平的碗里：“你多吃點。”

    “你沒手??！”元林抬杠。

    許嘉平還真沒手，右手輕微骨裂打上了石膏，全靠左手行動，做事時因為不方便耷著眼皮，襯得他眉眼鋒利，戾氣更足。

    宋季秋忙活完才低下頭吃面前的早飯，快速又斯文地往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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