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之二
「我會怕。」他顫抖著。 「我知道?!?/br> 「我很累、我不能接受、我討厭逃,但我更討厭光。你太亮,所以我太累了,我不想面對,這樣就好,不行嗎?那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騙我?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語法不對,到后面越說越小聲的他,腦袋似乎一片混亂。 我輕撫上他的肩,「沒關係,我都理解的,沒關係啊河旭。你很勇敢了,你愿意告訴我已經(jīng)很棒了,我們可以慢慢來,不急,就算突然想停下也可以,我這里隨時讓你靠,好不好?」 很久沒有說出心里話了,很不習慣吧?要去翻找那些深藏的記憶,很痛苦吧?但他真的很好了,我不是諮商師,他卻還那么放心的跟我說,心里覺得很感謝。 其實前陣子,我在臉書上意外滑到一則介紹「高功能憂鬱癥」的文章,點進去看后發(fā)現(xiàn)跟東河旭的情況幾乎吻合,所以開始慢慢去找很多相關資料。 情緒受傷的人,他們雖然明白自己說出的話會造成別人很多困擾,卻也身不由己,不知道該怎么辦的陷在矛盾的迂回,想要別人關心,卻又怕別人只是一時關心。如果只是短暫的,那倒不如繼續(xù)讓他們身處黑暗。 對于所愛之人,既想推開,又想緊抓著。 因為長期獨自壓抑,面對耀眼的陽光是害怕仍然渴望。要是有人能懂就好了,要是有人能明白,愿意用溫柔治癒,他們其實都很想變好。 「親愛的旭,我們放個假吧。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想,可是,我很愛你這件事,絕對不能忘?!?/br> 我環(huán)住他的頸圈,輕輕在他側臉落下一吻。 沒有人會比我更愛你了。 當晚回家后,我查了東部的飯店推薦,打算在下星期帶他去好好休息幾天。 「河旭,別忘記明天六點的醫(yī)生喔,好,你也早點睡,晚安。」洗完澡我跟他通了睡前電話,幾個小時前在他房間時,他告訴我,他想了下,還是決定再去找精神科醫(yī)生拿藥,于是我陪他預約了明天傍晚的門診。 我相信這決定需要很大勇氣,他愿意前去看診,我很替他開心。 「對了……」忽然想起什么,我從包包拿出那支被我收起的美工刀,注視了好一段時間。 上面是不是曾經(jīng)沾過河旭的血?他是不是把傷口藏的很好,我都沒有發(fā)現(xiàn)過。 我把美工刀扔進垃圾桶,關了燈,躺在床上回想今天發(fā)生的事。 總覺得,我好像闖進了一場電影。 在我出社會以前,我的日子從未與「正向」相反的形容詞擦上邊,我的家人、我身邊的同學朋友,沒有一個人活的像東河旭這么不快樂,至少在我的認知里。 我很少看社會新聞,爸媽永遠是口頭上告知「要怎么預防車禍」、「如何應對壞人」等等,但我?guī)缀醪辉吹秸l在現(xiàn)實里怎么被撞傷亡的畫面,通常都是看劇、看電影,因為是演出來的,也會注意不太過血腥,更別說一個人的慘痛人生攤在我眼前,讓他產(chǎn)生抑或做出想結束生命的想法和舉動完全沒有遇過。 當時看到雙腳站在大樓邊緣,隨時會摔落的東河旭內(nèi)心無比衝擊與震驚。 他,到底經(jīng)歷些什么……本來生而要在愛中成長的人,是承受了多么巨大的悲傷? 好在,爸媽從小教我要善良對人,傾聽與理解很重要,即使不認同的事,只要不是法律上或道德禁止,都應該尊重,成為溫柔的人更是重要,當對方難過時,首先要做的是安慰他的心情,再來好好地聽他說,最后適當給予意見和讓他明白,他不是一個人。 媽說,我們?nèi)俗钆鹿聠瘟耍瑹o論怎么獨立的人,也都會在與人有良好的交流時流露本性的喜悅,比起只有「自己」的世界,沒有人不會不想被他人認同與理解。